黑夜對金一一的視線並沒有任何的影響，天空中掛着一彎殘月，星光暗淡，她如幽靈般無聲屏息走在蒼茫夜色里，那雙大大的眼睛裏滿是傲氣和不屑。

區區一個散靈，還能難住自己？一一滿臉漠然，身形雖小，卻步履堅定。

夜晚的一青山，靜謐而繁茂的叢林里此刻反而是生機盎然，在夜間出沒的獸類可比白日里活躍的多。

一個人類小女孩兒行走於此，小獸們都好奇的立在遠處盯着她打量，而成獸竟一隻一隻都匍匐在地，不敢隨意動彈。

金一一笑了笑，果然，自然界的生物遠比人有靈氣的多了，至於為什麼它們忌憚她？她還不知道，也無所謂，正好樂於沒有什麼麻煩。

從家裡的老獵犬，還有前次隨爹爹上山，隱隱中窺視到她而自行悄然退走的猛獸來看，她對這些飛禽走獸似乎有天然的震懾力，這也是她敢一個人夜間來此的底氣。

大約花了一個時辰，金一一這才走至新月泉邊，月光當頭照耀而下，使得這汪泉水看起來彷如披上銀紗，波光粼粼。

女孩兒辨別著空氣中的味道，沿着泉水邊慢慢行走，似是在搜尋着什麼，踏着地上的野草和一些不知名的草植，不眨眼。

片刻之後，金一一唇角牽動一下，伸手在一株只有她一半身高的植物前輕撫，兩指捏攏，用力一提，連根拔起。

此刻在她手裡的，是一棵不起眼的，泛着淺紫色光澤，僅有三片葉子的禿桿兒草株。

是的，就是這個味道，這是，荼-魂-草。

荼魂草，只能生長於這世間極為特殊之地，一半陰氣一半靈氣，若是陰盛，則會變成普通雜草，若是靈盛，則草死化為肥料。

也就是說，就算是同一片地界里，這種上古遺種也是不容易活的，也因此極少有人得知此事，才無人懂它的藥性，也沒人把它當葯。

至於這荼魂草的功效，更是奇特。

此草奇苦，絕對不會有人或者草食動物能下咽，也就不存在誤食之。

而如果真有人膽敢不小心食用，那麼，此人的噩夢和霉運也就不請自來，還無可避免。

凡是吞食了三葉荼魂草的人，從此會成為散靈、惡靈們爭相盯搶的無上至寶，再無寧日。

服食荼魂草之後，本體對散靈有溫養之效用，可保之不散、不滅、念識不消；待得時機成熟，還有機會回歸原魂重修完整。

但，作為寄主本人，卻會受着陰氣的影響，這一世悲苦無依，孤注一生，無可解，至死方休。

而且，這種體質不僅會招致散靈依附，對惡靈也將是吸引力十足，所面臨的危險，也是更直接和致命的。

能修成惡靈的都是能吞噬散靈和吸取生魂的強大念力所成，擁有荼魂草體質的人類，於它們就是最好的容器。

一旦奪舍成功，不僅有了實體，有了整魂，還將保留所習功法，縱橫於世也定是輕而易舉；只要不作死，就等於加強版的重生。

而荼魂草，只有人類食用之後才能發揮出作用，況且，那些飄蕩的散靈和不成氣候的惡靈，怕是無從知曉這神奇的存在。

現在，金一一的手裡就是一株荼魂草，她抬起另一隻如蓮藕般的胳膊，伸出蔥玉小手，眉頭都沒皺一下，就摘下了三片葉子，半分不猶豫的放進小嘴裏嚼了起來。

嗯，真的很苦，真難吃。

她想起金青山每當看見自己，一定蹣跚而來湊近了，再遞給她黑乎乎黏兮兮的糖瓜子，嘴角微微上揚一下，這味道好像也不是那麼不可忍受的。

咽下那無法形容滋味的草葉汁兒，金一一恢復了冷淡的面孔，從新月泉邊往家裡走回去。

這邊金大武和徐秀芝，尚且沉浸在兒子病危的低落情緒和悲傷中，夫妻倆的生機也像是被抽走了般，全然不覺女兒消失了一段時間。

金一一下山返回用的時間，遠比她上山尋葯所費時辰短的多，當她的小小身影出現在院門時，屋裡的那灰白透明老者立時穿透了門窗，向著她飄了過來。

她漠然置之，任由其漂浮於身後，坦然走進屋內，發現就在前幾天，那曾在金青山身上隱約浮現的灰色淡了下去，慢慢還原出透亮的白色。

和爹爹，還有娘親，以及那些陽壽未盡的鄉里鄉親們一樣，屬於正常的顏色。

金一一剛會走路，還不曾流利說話的時候，就發現了這些與眾不同的事情。

比如，在她眼裡活物都是透亮白色，無論人還是動物；而頻死的人，比如老的、病的、將要出意外的，無一例外都是灰色當頭，直到逝去，變成灰白。

散靈通常是由灰白色，直至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