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北宋大法官] - 第十三章 精準打擊(2)

司馬光來到主審官的位子上,坐下之後,習慣性拿起驚堂木來,剛準備拍吸取,一看
索性又放下來,比較溫和地說道:「傳張三。」
「傳張三。」
只見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上得堂來,青衣青帽,顏色鮮艷,在這莊重的公堂之上,顯得是尤為鮮艷,帽簷上還插著一隻短筆,彷彿在跟人說,我是珥筆,我驕傲。
一看這裝扮,一看這年紀。
右邊的保守派是直搖頭,這裏可是審刑院,大宋最高法院,你還搞這胡裏花哨的,一派刁民作風,成何體統,同時心裏也比較開心,就這?又能成什麽氣候。
坐在他們對面的革新派,則是面如死灰。
這是上哪請來得奇葩啊!
王安石心裏打鼓,低聲向許遵問道:「如此場合,你怎讓他穿得這般鮮艷。」
言下之意,你怎麽會相信這樣的人。
許遵瞧他一眼,你這德行還好意思說別人,真不知道王夫人是怎麽忍過來的,嘴上卻是苦笑道:「我之前也跟他說過,但他卻說,他非常熱愛這門行當,他引以為傲,此番裝扮是表現他對這門行業的尊重。」
這是什麽鬼理由。
王安石很是無語地瞧了眼許遵。
正當這時,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與一個中年人來到側門,門口守衛見到這青年,猛地一驚,正欲行禮時,那青年卻抬手制止住他們。
這青年不是別人,正是宋神宗,他身邊的中年人則是起居舍人劉肇。
神宗偷偷往裏面一看,一眼就看中那個青衣男子,實在是太現眼了,只覺此人裝扮怪異,與整個環境格格不入,於是便向身邊的劉肇問道:「那人是誰?」.
劉肇答道:「此人名叫張三,據說那阿雲行兇之後,曾救下一名溺水之人,便是此人,就是他要為阿雲翻案,目的也是報答阿雲的救命之恩。」
「原來如此。」
宋神宗稍稍點頭,又往裏面看去,只見張三來到大堂中間,向司馬光躬身一揖,「小民張三見過主審官。」
司馬光問道:「張三可是你真名?」
張斐當即一愣,這一顆心都揪了起來,難不成你是算命的,知道這不是我本名?
司馬光見他不語,又問道:「本官問你話,你為何不答?張三可是你真名?」
「不…不是。」張斐搖搖頭,聲音有些顫抖。
許遵頓時懵了。
什麽情況?
但許遵很快就反應過來,暗暗自責,自己竟然忽略了這一點。
這張斐明顯就是一個讀書人,多半不會取這種名字,就算父母給取的,之後也會改名的。
這名字真是太「狗子、柱子」了。
但這也不怪他,因為當初與張斐溝通非常困難,這名字都是問了很久才問出來的,他潛意識就認為問了這麽久,就不可能問出一個假名字啊!
而張斐也不好再改口,故此就一直沒說。
司馬光當即一拍驚堂木,喝道:「你連自己得真名都不敢告人,又憑什麽在此為他人伸冤。」
張斐心裏慌得要命,身份是他最大的軟肋,趕緊解釋道:「小民不是不敢告人,小民其實是說過的,但是由於小民初到登州,語言不同,報了名字,亦無人能懂,只聽懂這小名,因為小民家中排行老三,曾經鄉親們也都是喚小民張三,小民覺得這很親切,也就沒有道出真名。」
司馬光了瞧向許遵。
許遵腦筋也轉得快,趕忙道:「確有其事,在之前的供詞中已經說明這一點,若不是他當時言語不通,無法提供詳細的供詞,他也不會在牢中白白坐三個月的牢。但是本官也有疏忽,一直沒有問其真名。」
司馬光又向張斐問道:「那你真名叫做什麽?」
張斐道:「小民真名喚作張斐,斐然的斐。」
司馬光又問道:「可有字?」
你丫是神人來的吧。老是抓着我的軟肋猛捶,能不能講點武德,這是公堂,又不是相親大會。張斐被問得有些頭昏腦漲,該不該有字,是不是非得有字,他還真不知道,正當這時,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偶像來,道:「小民字易安。」
「張易安?」
司馬光念了一遍,又問道:「你家住何處,為何會去到登州?」
我TM是珥筆之民,不是犯人,你有完沒完啊!張斐道:「小民家住漢陽,一年前隨父兄來登州做買賣,可不曾想半路遭受沉船之難,父兄皆不知所蹤,小民只能上登州尋找父兄,可是尋找數月,仍不知父兄蹤跡,一時想不開,便投河自盡,幸好被阿雲姑娘救起。」
這一套說法就是他懂得當地語言後,所給出的解釋,因為他本就是武漢人,對於武漢的歷史,他還是有所了解的,故此他只敢報自己是漢陽人。
司馬光道:「關於你的來歷,都只是你一面之詞,本官會詳細調查的。」
張斐頭疼得緊,雖然他不相信司馬光會大費周折,去調查他的來歷,但是司馬光是真有這個能力,他還是有些慌,心道,這老頭真是難對付,放著案子不談,光衝著我發難,而且還TM是精準打擊,這麽下去,遲早會被他問出破綻來啊!
殊不知有一人比他更慌,就是坐在一旁的王安石,他見張斐汗都流出來了,正如他預料的一樣,這年輕人心理素質太差,心裏都已經開始尋思,如何去挽回這一切。
司馬光也發現這個情況,於是問道:「你很熱嗎?」
張斐道:「小民一介平民,站在這裏就覺得很緊張。」
「是嗎?」
司馬光道:「可是本官聽聞你在出獄之後,便三番兩次闖衙告狀,你不應該緊張啊!」
許遵面色凝重地瞧了眼司馬光,心想,真不愧是司馬君實,這麽快就想到張三才是此案的關鍵所在。
他並沒有提供這些資料,肯定就是司馬光認真調查過張斐。
一個人緊張是能夠說明一些問題的。
司馬光這麽一問,顯然是挖了個坑,等著張斐往裏面跳。
張斐漸漸有些招架不住,一個謊言是需要無數個謊言去彌補,但他也不是懦弱膽小之人,如實言道:「小民的確來告過幾次狀,但都有遞上狀紙,並未闖衙,而且當時小民也有些緊張,但在公理之下,小民亦不會退縮。」
「好一個不會退縮。」
司馬光哼了一聲,指著張斐道:「如你這種珥筆之民,本官可是見得不少,你們這些人最擅於搬弄是非,蠱惑人心,然後從中漁利,在利欲熏心之下,常常鋌而走險,而非是追求公理。」
張斐聞言,突然靈機一動,立刻道:「主審管所言極是,正是如此,但是小民不但不引以為恥,反而引以為傲,小民將來還要來告更多的狀,賺更多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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