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斬》[不問斬] - 027:於江湖中垂釣

「納命來!!!——」
那一敵手面目猙獰地嚎叫着,渾身解數一招豎劈,朝着剛扭轉回身連腳板都來不及站穩的李長源砍去。
近在咫尺之間!
「遲白第五式——」
李長源熟記劍訣,招式中有應對凌空情況下被動的情況,李長源依舊是立刻拽緊手中劍,用另一手扶於劍身,將劍平在對方大刀下端一截。那一部分的力道會小一些,但李長源也沒有硬接,劈頭一招,直指李長源的性命,且這是對方一身蠻力劈下,硬接不來。
同一方式,抵住刀口之後快速將平持的劍身傾斜,然後別開大刀。
接下來,才是這真正的——
「遲白劍訣:第三式、第五式——」
遲暮踏霜雪,早枝不落白……
刀光成決,劍影如梭,李長源瞬間像是換了個人,原本僵硬、吃力地閃躲着,招架六人的進攻就已顯得餘力不足,
此刻起,卻突然身形巧如鬼魅、瘋如妖魔!!
陸絕瞪大雙眼,用闊刀支起身,隨後揚起大刀震喝一聲:
「賊人,給我手足償命!!」
卻再見眼前一幕時,錯愕得說不出話——
什麼玩意兒!???
這、這是人是鬼?
李長源已然不見身形,只有一道飄忽的身影,如煙如霧,在六人周圍捲動,這是什麼招數,他們從來沒見過。甚至沒有聽說過類似的武學,這絕不是李長源個人的能力,一般人類不可能有這樣的能力!
陸絕深知自己惹上了不該惹的人,這個時候,他才恍然想起……
當初在南坑城打聽消息的時候,好些人談起張公子,都會提到張公子身旁有個交好的朋友,那個張公子的朋友年齡很小,個頭也不大,十三四歲的模樣。
偶有一兩次,陸絕聽說過,這個張公子的朋友,是叫……李長源……
震顫的瞳孔中,不止是因為眼前詭異的身法,更是因為回想而醒悟了對方的地位,那個惹不起的人……
恐懼,瞬間襲滿陸絕心頭。
「大哥,怎麼辦!」
「大哥,要不要拼啦!」
「大哥!」
「大哥!!」
弟兄們一聲聲朝陸絕喊着,但陸絕不敢回應,他不敢吱聲,甚至愣在原地不敢動彈半點。
遲白劍訣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可拆解,這是無人可知的,因為一般的劍訣,通常都是一招算作一式,最精品的、最廣為人知的劍訣,總共也不會超過三十個招式。
且一套劍訣的招式全部連起來,展示於人前的感覺也能讓人看出其中點點招式,唯有這【遲白】,一式三招,一套劍訣六十九個劍招!
最重要的是,遲白聯動而起,一式三招牽三式、三式九招牽九式,起手緩慢,片息後,同樣的時間內,要同時施展出數招,任憑他人火眼金睛,也只能從遲白中窺得殘影。
「不錯,這小李第一次施展就已是爐火純青的地步,連我都不一定能一次性揮完遲白所有劍招。」
落日殘存幾許餘暉,張文亮早已到了此處,只不過,他不是走過來的,現在的他,正懸停在百米高空,靜靜看着李長源隻身對敵。
陸絕完全看不清,甚至是能說他完全看不見李長源在哪裡。
只知道,自己能肯定是,周圍捲動的那道白影,就是李長源!
幾息之後,白影叢中亮出銀白一絲劍光,陸絕覓見,頓生一身的寒意。
「不好,要死!」
沒有殺氣,僅有飄飄席捲的秋風,掃動落葉,這白影帶動風向,開始在六人之間穿梭。
殘像中,白影掠過誰人身旁,他們驚覺一身冷汗,愣在原地。
「我……我沒事?」
咻——
咻——
颯……颯……颯……
穿梭往返,劍光只在擦過這六人身旁時,才有那麼一瞬間的顯現。掠過之後,再看,只是一道白色的幻影。待那道白影掠走,他們發覺自己的身上並沒有什麼傷痕。
「哈哈哈哈!裝神弄鬼,只不過是一種身法,自知拼殺不過我們六人,你就妄圖用這鬼魅的身法來迷惑我等,還以為我們會害怕,會知難而退?做夢!!」
陸絕大聲叫囂着,不僅是說給李長源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給自己壯壯膽。
弟兄們也都察覺自己身上並無異樣,紛紛信了大哥的解釋。
心中的恐懼消去,他們心中再次騰升起怒火,提刀就勢。
卻不然,陸絕準備揚起手,試圖將白色幻影攔下的時候,其餘五人投來驚恐的目光。從李長源施展遲白,到現在的招式結束,前前後後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秋風停,身形顯,李長源立於陸絕身後,背對着背,互不相望。
其餘五人見李長源緩緩收劍入鞘,劍刃上沒有沾染一絲血水。
可……
他們的目光焦點從不在李長源身上。
他們看着的,是大哥,陸絕他……動作抬手間,嗙當一聲大刀落地,原來,整條右臂都碎成了塊,稍有動彈,整塊墜地、肉糜成堆……
還不明所以的陸絕扭頭朝自己右手看去,好奇着怎會沒有知覺。
隨之,脖子上的腦袋,也嗙然落地,皮肉、連同頭骨,如漿般墜地,化為一灘血泥。
嗆。
劍入鞘,微風吹來一股腥熱,竄進李長源的鼻腔,弄得李長源有點噁心反胃。他當然知道自己身後發生了什麼,闊刀跌落於枯葉泥土上,不過是六人的屍身反哺了大地,見不得、
見不得。
「此地污濁,還是換個去處。」
李長源頭也不回地走了。
夜晚,李長源回到了下村的客棧,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坐在一樓靠牆角的茶桌旁,這僅有他一人的位置。
其餘的桌台,有人,那裡熱鬧,但人也不多,小二也不算忙。
掌柜的老闆時不時朝牆角那裡瞄去,小二也時不時跑來櫃檯這裡,小聲嘀咕:
「當家的,那位小爺已經喝了兩壺茶了,也不說要上什麼粗食,一直板著臉,是不是有什麼事……」
「噓——,別說,你要敢去問,你就很可能有事。」
掌柜的不敢招惹,自己客棧里修繕的錢都不敢跟李長源提起半分。大半天的時間,之前那六人沒有回來,而現在李長源後背掛着的燒火棍變成了一把劍,客棧老闆可不傻,他大概猜得出來,憑之前那六人的暴脾氣,若是現在還沒回來找事,多半就是死在外面了……
李長源也不是第一次殺人了,但這次,心情不太好。
說不上來的那種感覺。
客棧一樓的這個牆角處,圓桌旁有三個木凳,李長源獨佔這一桌,無人打攪,目光遲愣地停留在桌上茶盞的瓷盤邊沿上。
忽而,桌前聽見有人拉開木凳的聲響,隨之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友,今晚怎麼不來找我練劍?」
李長源抬眼一看,是張文亮,隨後又低下眼瞼,望回木桌檯面上的茶盞,沉默片刻,李長源一副無精打採的語氣:
「沒心情。」
「你落了點東西,這個,還要嗎?」
說著,張文亮將一捆布條放在桌面、推到李長源眼前。
這是……
「你當時在場?」
「嗯,從一開始就在。」
「……」
李長源又沉默不語。
聽着客棧堂中敞亮地方的那些客人品茶閑談,喧喧嚷嚷了半晌,張文亮先開口問起,一腔的細語溫柔:
「殺人的感覺,怎麼樣?」
「太脆弱了,第一次感覺到,取人性命,那麼簡單,但手起刀落之後……」
「不好受,我懂。」
張文亮時常都是臉上掛着微笑,即使此時也是。
客棧老闆見有人去到了李長源那桌,且和李長源有交談,就催促着小二趕緊再提壺茶水過去換趟。待小二走來換茶水的時候,張文亮對小二說道:
「免,去拿酒來。」
「誒、好,請問……」
「兩壇。」
小二偷偷朝李長源瞄了一眼,見李長源並沒有意見,便立刻對張文亮點頭應聲:
「好的,您稍等,馬上就來。」
很快提來了兩罈子酒和兩個碗,張文亮着手掀開壇口的紅布蓋,一手扣着壇口斟滿兩碗,並將一碗平推到李長源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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