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好》[長安好] - 005 病得不輕(2)

袍,但顯然過程很匆忙,頭髮都沒來得及整理。
「你一直等在外面作何?」少女坐下之際問道。
「我等郎君,不能讓郎君等我……」他暫稱少女為郎君,是來客棧的路上商定的。
少女拿起雙箸:「先用飯吧。」
「我……我也一同吃這些嗎?」
少女抬眼:「不然再給你另點一桌?」
「不,不是!」男孩連忙搖頭:「我……我從未與人同坐用飯。」
「你救了我,將我帶出周家村……給我包子吃,給我新衣穿!」男孩指向隔壁客房,表情感激到極致,便莫名心虛起來:「還讓我睡那般軟的床榻……我,我要做些什麽?不然,不然……」
他絞盡腦汁想着自己能做什麽,但根本想不出「對等」的回報足以令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這一切。
便一直「不然,不然」個不停。
「不然我打斷你一條腿?」少女面無表情地問:「如此總能安心了?」
男孩瞪大了眼睛,張了張嘴,結結巴巴地道:「……如果,如果郎君當真需要……」
少女:「……」
她倒也不是那麽需要。
而最終男孩也未能接受與她同桌用飯,拿了只碗,扒了些飯菜,蹲在一旁的牆角處吃了起來……
飯後,待夥計來收拾碗碟時,也沒能閑住,幫著夥計一通收拾。
做完這一切後,又垂手目含希冀地站在那裏看着少女,似在等待她發放些什麽差事——難度越大越好的那種。
「……」對上那雙過於清澈的眼睛,少女沉默著移開視線。
而男孩「順著」她的視線去看,只見一旁竹籃裏放著兩隻洗乾淨的水蘿蔔。
上房之物備得齊全,冬春時節少瓜果,水蘿蔔當作瓜果來生吃是常見之事。
下一刻,少女即見他上前來,自懷中掏出了一隻布包,布包揭開,是他那把菜刀——
再下一刻,蘿蔔皮翻飛。
很快,一隻被削得乾乾淨淨水水亮亮的蘿蔔遞到了她面前:「郎君,給!」
少女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手中握著的菜刀。
如此刀工——
這些年來竟沒拿來砍人,真是可惜了。
她看着面前的男孩。
大約是幼時無力反抗時試過反抗,受盡了反抗失敗的結果後,待到有力反抗時便不敢反抗了。
人不去反抗,多是出於心中恐懼。
曾經,在那個安排之下,她也沒有反抗——
不是因為恐懼,是為了還債。
血親之恩,她以血肉性命還清了。
從今後,再無任何人可以任何名目要挾她,她只做自己想做之事,只走自己想走的路。
比如——
這個蘿蔔,她就不是太想吃。
「太辣,不喜歡。」
「啊……」
「你自己吃吧。」少女起身,往床榻方向走去:「我要歇息,你若不困,便多留意著些外面的消息。」
男孩終於等到她開口交待事情,忙不迭點頭應下來,出去替她將門關好。
少女在床上躺下,扯過被子。
她選在此處落腳,並要了上房,除了睡得舒服之外,亦有別的考量。
外面找他們的人不會少,不管是柳珂巷的,還是周家村的,或是周家村背後的。
但她此番再折騰,在那背後之人眼中也不過是小小麻煩一個,不值得大張旗鼓不惜代價乃至節外生枝,因此至多只能暗中追查她二人下落。
那些人也不會想到本該東躲西藏的人會堂而皇之地住進客棧上房,而因她出手大方,言辭引導之下,此處客棧的夥計很願意將她當作「與家中負氣出走,想在外頭躲一躲清凈的富家郎君」,若有人來此探尋,定會替她擋回去。
此法自然也只能躲一時而不能長久。
但那些人,大約也沒什麽機會讓她躲太久了。
她本打算今日便趁亂混出城去,去隔壁涪州,將手中證據線索暗中設法送到一位故人手中。
她那位故人為官剛正,若知曉合州此亂象,必然不會袖手旁觀。
只是沒成想今日誤打誤撞,遇到了那微服來此的魏家郎君,如此倒是又省事許多——周家村之事,自是越快解決越好。
而眼下,她只需在這座客棧中等消息,以及好好地睡上一覺。
雙眼合上,即陷入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這黑暗中透出一縷極冷的白光,那光漸盛,白的熾目,是一片無邊際的雪地。
雪中,女子青絲散落如瀑,寒刀划過脖頸。
血色蔓延,洇紅了雪原。
眼前徹底陷入一片赤紅之際,少女猛然張開了眼睛。
天色不知何時已經暗了,她於黑暗中抬手,下意識地觸探微涼的脖頸,又試著轉頭活動了一下。
嗯,脖子還在。
少女遂重新閉上眼睛。
……
同一刻,有人也轉了轉脖子。
處理罷公務的青年自書案後起身,閉目抬起一隻大手揉了揉太陽穴。
「郎君,有京師來的密信。」近隨叩門而入,將兩封信箋呈上。
青年隨手打開其中一封,其內信紙摺疊整齊,展開來看,其上卻並無字跡,而是一幅少女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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