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大人，您的人……把那個李老漢怎麼樣了？」

簡昭聽話地端起碗吃了一小口，想了半天還是問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話。

「打了一頓。本來我只是趁着秋高氣爽去游個山，沒想到還能碰上這種齷齪事情。」

池姣才不會承認自己已經蹲守了好幾天才算遇到了簡昭。

「······多謝神女，不過您、您把他打死了？」

「沒有，最多半個月下不來床吧，這是他應得的。」

聽見眼前的小女娃不帶感情地說出這番話，簡昭感覺有些奇妙的違和感，但又轉念一想，或許這就是王室成員吧，見多識廣，自然什麼事情都無法影響到她。

「你如今可還有別的家人？雖然我讓人揍了那個老漢，但遇到這種事還是應該讓家裡帶着去報官的。」

「……民女並無家人，只有一個失散在別處的哥哥……不過神女您不用擔心，我會從那個村子裏搬走，報官就不用了吧……」

簡昭說這話時，語氣十分落寞。

馬上就要離開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遮風避雨的地方了，大概沒有幾個人的心情會好。可是她也沒有證據，本村的人肯定會袒護李老漢，說不定還要倒打一耙。至於讓身為一國公主的池姣給她作證人，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你打算搬去哪裡？別處還有住的地方嗎？」

「民女本就並無房產，在村子裏住的也是沒人要的空屋······既如此，去哪裡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簡昭的聲音聽起來沒有半分委屈，盡都是坦然。

「你也是個可憐人，此番你我二人能碰上，也算有幾分緣分了……反正你也沒有去處，剛好最近我姐姐那裡缺人，你可願留在宮中給她做個丫頭？當然，我只能負責推薦你過去，至於我姐姐收不收下你，還得看你的造化了。」

簡昭聞言心中一喜。最近她總是聽說池國長公主的事情，不過她聽到的版本是長公主夢裡和一隻鳳凰**之後肚子里就懷了神獸的血脈······

後來她還就「人究竟能不能生出蛋」這件事進行了相當深入的思考。

「……民女、民女什麼活都能幹！只要給民女一口飯吃一個住處，民女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簡昭姿態一下就放得低了起來，宮中哪怕是最普通的婢女，家中也多半是有些權勢的。這樣的差使對於難民出生的簡昭來說，無異於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倒也不必赴湯蹈火，我也不能保證姐姐一定能留下你。不過既然我做了這個推薦人，以後若是你惹出亂子來，少不得也會牽扯上我，如此，只要你沒有壞心也就夠了。」

簡昭聞言，掙扎着翻身下床，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民女感念神女的救命之恩，對神女、長公主都絕無半點壞心！今日若不是遇到了神女大人，民女恐怕······恐怕就再無一天好日子可過了！」

她說著說著，似乎是悲從中來，聲音中竟然也帶起了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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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昭本是跟着自己的哥哥逃荒來到了王都附近，可沒想到此地人販子猖獗，見他們一行兩人都是半大的孩子，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搶人。

哥哥為了保護當時年幼的她，反而自己被拐子給帶走了。

十年時光彈指即逝。

早些年簡昭靠着在天子腳下撿些有錢人的剩菜剩飯過活，夜裡就鑽牆根的狗洞躲進人家的院子里。等年齡大些，稍微能幹點活，她就打扮成男孩兒四處給人家做雜活，勉強也能養活自己，但住處卻一直都是沒有着落的。

還是兩年前，她聽說有一戶人家在家中死於非命，房子空在村子裏根本沒人敢住，才厚着臉皮搬進去給原屋主落了葬，從此才算有了個固定落腳的地方。

只是她如今也快17歲了，身體的發育讓她再也不能像小時候那樣裝成男孩子。哪怕實際上她的勞動能力並沒有變化，願意要她幹活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簡昭沒有田地，絕大部分時間她只能去飯館裏幫人家洗洗盤子，但這也不是穩定的工作，只有客人多忙不過來的時候店主才願意額外花錢雇她這麼一個外人。其餘時間，她就只能上山去采些野菜或者撿些乾柴，這些都賣不了多少錢。

每年山中有菌子的時候是她最開心的時候，因為菌子可比一般的野菜貴多了，無論是賣給有錢人還是買到酒樓里，她都能賺上不少，攢下冬天買糧食的銀子。

餓的時候，她也會啃樹皮草根，渴了哪怕是髒水也是喝得的。她可以赤着腳踩在亂石堆里搬貨，也曾經在河水凍結過後鑿開冰給人家洗衣。簡昭本以為生活能就這樣過下去，雖然窮苦，但只要人沒死，總是還有希望的，說不定，說不定再過幾年，等她的哥哥長大了，就會回到這裡來找她······

只是她沒想到平日里總是慈眉善目的李老漢竟然想強搶了她嫁給他那個傻兒子！

在村子裏的時候簡昭就常常看見李留根用石頭、繩子等各種工具虐殺一切他能找到的小動物，從老鼠、鳥類到貓貓狗狗，只要落到他手裡，總是不可能留下一條命的。

村裡人都說李留根是個傻子，但簡昭卻不這麼覺得。

她覺得李留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噁心的人渣！他現在不殺人，只是因為他沒有能力殺人而已，這種人如果有一天真得了什麼勢，只怕是後患無窮。

她也想過為什麼淳樸善良的李老漢夫婦會生下一個這麼可怕的兒子，但經過了此次之後，簡昭覺得表面上的東西可能也不能盡信。每日見着李留根行兇而從不阻止的李老漢夫婦，恐怕也絕非什麼善類。如果真的被捉了去配給李留根，她簡昭指不定就是第一個被虐殺的活人！

不過這一切現在都過去了，簡昭不敢奢求真的能留在長公主身邊，但是她覺得哪怕是去宮中倒夜香也是可以的。如果能留在宮中當丫頭，就意味着她能和所有大戶人家的丫頭一樣，穿上乾淨的衣褲，甚至還有一雙納得結結實實的鞋子，再不用光着腳跑來跑去 ，在腳底磨出許多血泡和繭子。

況且宮內又哪裡是一般的富戶家中可比的，指不定就連簡昭的衣褲破了也再不用打補丁了，而是隨時都能領到用來更換的新衣服！

她可以睡在不漏風不漏雨的下人房裡，一日三餐也能吃上大鍋飯。她吃飯可快了，這些從小就在宮裡長大的丫頭小廝們肯定比不過她，她每日都能吃得飽飽的······

吃飽穿暖的感覺是什麼樣的呢？簡昭已經記不太清了，似乎在她還很小很小的時候，也曾經是有過這樣的日子的，只是那些久遠的記憶已經在多年的歲月磋磨之下幾乎要消失殆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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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昭留在司天監住了兩天，每日都有宮人專門給她送飯，說是這樣才能養好身子，不至於在面見長公主時因為面黃肌瘦的樣子嚇到對方。

離開司天監後，她是由一位女官領着進宮的。

在簡昭心目中，能為官的女子那都是個頂個的厲害，故而一路上都深深低着頭，連多看那女官一眼都不敢。

此時池姝已經從原本偏僻的星漢苑搬到了靠近御花園的春光苑，這裡不僅建築和傢具更加精美，且面積大了足足兩倍，住一個池姝只能說是綽綽有餘了。

池姝昨日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