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定山河》[符定山河] - 第一章 驚變(2)

的,跟面明鏡似的。這人便是范家的少主人,人稱「地主的傻兒子」,范保利。氣氛詭異,突然發現哪裏不對,定睛一望,只見老道士雙目緊閉,氣息奄奄,一副死人樣,眉頭一皺道:「這個老東西怎麽了?」
濃眉張了張嘴,一嘴的苦澀,還沒說出話來,右首的刀疤家丁已經搶先道:「死了。」語氣中甚至還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死了?」范保利細眼打量。
「死了!」另一名三角眼家丁道。
「這麽說,鬧出人命來了。」范保利不冷不熱地道。
濃眉立時心沉谷底——這胖子擺明了是要撇清關係,讓自己擔下所有的罪責。既是氣惱又是懼怕,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握著老道士的手不覺加大了幾分力氣。
范保利正要轉身離去,眼角的餘光卻瞥見老道士的嘴角抽了幾下,陡然轉過身,冷笑道:「好啊!既然死了,從老爺我這裏騙的錢便不讓他還了!」細眼打量老道士的一舉一動,並未發覺什麽異常,臉上笑意更濃,話鋒一轉,「只不過,老爺也不是那麽好騙的,縱然是死了,也要將他一刀刀颳了,一兩銀子一刀,一百兩銀子也就是一百刀!」說著,從懷裏摸出一把匕首扔給了刀疤。
刀疤一愣,只覺這匕首燙得要命,在手中顛了幾顛,硬是沒接住,摔落到了地上,索性也不去撿,只可憐巴巴地望着范保利。
「動手啊!」范保利怒喝。
「這……」刀疤雙手發顫,半天彎不下腰。
「他娘的,你個慫包!」范保利上前兩步,一腳踹在了刀疤的屁股上,後者借坡下驢,索性倒地打幾個滾兒,躺在地上慘叫着不起來了。
「你去!」范保利轉頭望向了三角眼。
「我……」三角眼結結巴巴,遲遲邁不開步。
「還不快去!」
三角眼望了刀疤一眼,暗罵了幾句,畏畏縮縮地邁開右腳,卻非常「湊巧」地被左腳絆了一下,接着便誇張地摔出兩丈遠,「險些」撞到路人。
范保利氣得直咬牙,轉頭望着濃眉道:「你來!」
濃眉眼一瞪,更顯驚恐。
范保利不耐煩地道:「怕個屁,有事老子給你贖刑!」
北燕律規定:很多刑罰都可以通過交納財物的方式進行贖罪。濃眉雖不精律令,但也知道這種殺人的勾當可不在贖刑的範圍之內。只不過,凡事也沒那麽絕對,像這個老道士,一個流民,親人也就那個早已逃之夭夭的徒弟,想來那小道士也不敢找上門來胡鬧。老道士這一死,連苦主都沒了,興許這罪也能贖。
再者,他如今也早沒了退路,只得為了一線生機,硬著頭皮撿起了匕首。手腕一抖,將刀鞘甩落在地上,刀刃寒光流轉,如水一般。手臂一揮,匕首直削向了老道士的手臂。
就在即將落刀之際,老道士陡然睜開雙眼,奮力一掙,濃眉猝不及防,愣是被老道士掙脫了。接着,老道士身子一矮,躲過匕首,抱頭就跑。
「鬼……」濃眉嚇了一大跳,愣在了原地。一眾看客也都看傻了——這死人怎麽突然間就活了,而且跑地比兔子都快?
還是范保利率先反應過來:「快抓住他!」
濃眉三人互向碰了碰眼神,「踉踉蹌蹌」地追了去。剛到人群的邊緣,五個捕快吆喝着衝進了人群。
兩個青年手指濃眉一眾,大聲道:「就是他們幾個!」
「啷」的一聲脆響,為首的捕快抽出大刀,沉聲喝道:「伏低不殺!」聲響的同時,另外四名捕快也都抽出了大刀,殺氣凜然。
濃眉三人心頭一緊,本來也沒打算真正追上那老道士,全都乖乖地蹲了下去。
范保利滿臉堆笑,向為首的捕快打招呼:「張爺,誤會,誤會……」
「原來是范少爺!」張捕快收了刀,示意其他人也收了利刃,四下打量,並未發現什麽老道士的死屍。
范保利趕忙好言解釋。
……
另一邊,老道士歪著腦袋,跌跌撞撞地逃進了一條又黑又窄的巷子,遠遠地望見一團搖曳的亮光,那是一小堆篝火,跳動的火焰照出周遭模糊的輪廓,四周是一圈幾乎蕩然無存的土牆,居中是塌了大半的房舍,隱約能夠看到破屋中央是一個殘缺不全的石像,原來這裏是一座廟宇的後院,只是不知這廟宇已經廢棄多少年了,如今已經破落成了這個樣子。
篝火近處是一人一狗,正是之前逃脫的趙心一和老黃狗。此刻,趙心一一邊哼著幾句含含糊糊的戲詞,一邊手拿木棍,插著一隻肥雞在火上烤,滾燙的香味四散而逃,老黃狗目不轉睛地盯着漸漸金黃的燒雞,哈喇子流了一地。
趙心一白了老黃狗一眼,道:「老黃,不是小爺我說你,每次都是這樣,偷雞的時候你老是一點力不出,吃的時候卻一點不含糊!」
老黃狗依舊緊緊地盯着烤雞,兩眼發綠,大口流着哈喇子,不發一汪。
老道士見到這一幕,不由怒氣衝冠,雙腳生風,恨不能立即衝到這個只顧吃不顧自己安危的徒弟面前狠狠地踹上幾腳。
「老黃,你說老頭子該不會被抓住回不來了吧?」趙心一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擔心,「會不會被人打?萬一這次給人打壞了怎麽辦?」
老黃狗轉眼瞄了瞄巷子,露出一副人性化的「可惜」表情。
老道士冷哼一聲,暗罵:「還算你這小兔崽子有點良心!」怒氣不覺消了幾分。
「他要是真給人打壞了,你說這些年我辛辛苦苦賺的老婆本還找誰要去?」趙心一眉頭一皺,樣子極為認真。
老道土一腳踩了個空,差點摔倒,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張口就要大罵,可話到嘴邊,卻突然眼皮跳了幾下,身子陡然綳直,頭瞬時就擺正了,面色凌然,一股說不清的氣息從他的身上透出,宛若一柄隱在鞘中的絕世利刃。
老黃狗側首,暗暗呲牙,雙目之中透著不加掩飾的憤恨。
老道士轉身望向黑暗深處,眸光深邃,似乎能看透虛空,看到世界的盡頭。下一刻,他抬起右臂,手掌一立,掌心躍出一道金光,陡然化作一道金符,定在身前,一人多高,三尺來寬。回過頭去,老黃狗趕緊扭過了頭,避開了他的視線。趙心一正用一塊白麻布包著燒雞將之撕成了兩半,這白麻布正是他們竹幡上的招牌。老道士微微搖頭,翻了個白眼。
「這一半是咱們的,這一半留給老頭子!」趙心一挑出一半大的用麻布包了起來。
老道士面露慈笑,一腳踏進了金符,連同那金符一同消失不見,不留一點痕跡,似乎從來就沒存在過。
趙心一轉頭望向黑漆漆的小巷,挑眉道:「怎麽感覺老頭回來了?」
老黃狗大口嚼著燒雞,不發一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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