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夢閉了閉眼。
她知道家裡定然是逃不過一場狂風驟雨，現在隨着司序束離開，似乎也是最好的選擇了。
顧夢看了遲麓麟一眼，遲麓麟咬咬牙，低聲道：「沒事，小夢，你跟着司少去吧。」
司序束根本沒有給顧夢猶豫的機會，他幾乎是毫不客氣地拉住了顧夢的手腕，直到將人帶到了車上，方才徑自鬆開手。
顧夢蹙眉看過去，只看到司序束冷峻的側臉。
「顧夢，你到底還隱瞞了我多少事？」司序束冷冷問道，聲線近乎咬牙切齒。

第25章現在我後悔了
顧夢微微垂眸，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只平靜道：「司少有什麼立場要求我對你盡數坦誠？」
司序束蹙眉。
顧夢就淡淡笑了：「曾經我喜歡司少，所以我理所當然地將自己擺在了稍低的位置，我願意對司少坦誠，是因為我相信人心換人心。可是現在……」
司序束緊緊盯着顧夢的神色。
顧夢咬住下唇，輕飄飄地開口：「我後悔了。司少，現在視頻在你手裡，我知道你可以護着我，同樣也可以毫不猶豫地毀了我，可是……」她微微頓了頓，道：「謝謝你一直沒有選擇後者。」
她口中說著謝謝，司序束卻覺得自己的太陽穴一陣陣鼓噪地疼。
他看向顧夢，沒來由地想起曾經的她。
那時候她總是跟在自己的身後，即使是有很多人聚在一起的場合，只要自己無意間轉過頭，就一定能夠看到顧夢的目光倉皇地偏開。
他知道，顧夢喜歡他。
在顧夢狀着膽子給他下藥時，司序束覺得自己就要氣瘋了。
可是……
司序束想過那麼多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顧夢冷冰冰的一句她後悔了。
所有的言辭似乎在那一瞬間都變得蒼白無力。
司序束沉聲道：「停車。」
司機微微一怔，將剎車一腳踩了下去。
司序束從包里摸出來一個U盤，看都沒看直接丟了過去，又淡淡道：「把之前的照片刪了，從此以後，你只是天宸地產一個普通的法務，之前關於事業方面的承諾一直有效，其他的事情你我不會再干預。」
他的眉頭緊緊蹙着，等待的時間裏，他的右手幾乎是無意識地摁在了胃部。
顧夢猶豫了一下，司序束的眉頭就愈發蹙緊：「還在猶豫？我以為你會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地擺脫他。
顧夢咬住下唇，將手機拿出來，當著司序束的面將之前的照片盡數刪除了，這才接過那個U盤，啞聲道：「謝謝司少。」
她又忍不住偷覷了一眼司序束的臉色。
司序束的神色愈發蒼白，他的一隻手死死抵在胃部，顧夢的手放在了車門上，頓了頓方才道：「你是不是胃……」
「你可以走了。」司序束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顧夢的話。
顧夢咬咬牙，在隨身包裏面摸了摸，摸出來一片胃藥遞過去。
司序束的胃一直不太好，和他在一起的五年，顧夢學會了各式各樣的煲湯，想要將司序束的胃養得好一點，然而她終究還是失敗了。
「這段時間謝謝你。」顧夢幾乎不敢去看司序束的眼睛。
不管司序束是出於什麼目的，她都十足感激。
在遲麓麟面前，在林凝面前，顧夢都知道，如果沒有司序束毫不猶豫地擋在她的面前，他們會是怎樣截然不同的態度。
司序束死死盯着顧夢，良久方才低沉地笑了，他將顧夢手中的藥片接過來，打量了一會兒，這才徑自開了車窗將藥片丟了出去。
顧夢什麼話都沒說，沉默地去拉車門。
司序束看了一眼手機，冷着臉道：「開車。」
顧夢驚疑不定地看向司序束。
司機哪裡會理會顧夢的心思，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司少……」
「剛剛收到的消息，之前說的項目可能存在一些問題，需要補充文件。」司序束眉頭依然緊蹙着，語氣卻是如常：「去公司將事情做了，三倍加班費。」
顧夢沉默着點點頭。
到了天宸地產方才發現整個法務部都忙碌起來了，司序束沒有再和顧夢說什麼，徑自去了頂層。
王明達眉頭也微微蹙着，見顧夢到了，簡單地說明了情況，顧夢問道：「所以還是政策方面的問題？」
「對，現在審核方認為我們這個項目本身是合辦，不符合本地優惠政策的申報條件。」王明達嘆了口氣，道：「你看看法律依據。再看看我們這個項目有什麼可以披露的吧。」
顧夢點頭應了：「好。」
「這個項目比較急，所以今晚大家都辛苦了。」王明達揚聲說道。
「沒事，應該的。」
顧夢將目光轉向屏幕，蹙眉敲起了鍵盤。
不到一個小時，顧夢就找到了幾份紅頭文件，去打印的空擋，顧夢猶豫了一下，沒來由地想到了剛剛司序束緊蹙的眉頭。
他這個人一向不擅長照顧自己，從前在一起的時候，顧夢就總會下意識地幫司序束盯着吃飯的時間。
現在時過境遷，再看到司序束因為胃病眉頭緊蹙的樣子，掏出胃藥幾乎是成了下意識的動作。
只是不知道，這些習慣放在現在的司序束眼中，究竟會是怎樣的情狀。
自己每天對他退避三舍，卻又在這種時候下意識地想要關照。
司序束一定會覺得這一切相當莫名，甚至有些可笑吧。
顧夢微微垂眸，極輕地嘆了口氣。
那一晚，他們一鼓作氣忙到了凌晨三點，顧夢的幾分文件像是給大家注入了一針強心劑，眾人忙忙碌碌，終於將匯總的新增資料準備好了。
司序束神色如常地出現時，所有人都忍不住亢奮起來。
司序束素來冷峻的神色也有了幾分緩和，淡淡笑了笑：「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這是應該做的，我們最初就應該想到。」
「就是，這是顧城和海城的合作項目，這件事是我們考慮欠周了。」
眾說紛紜，司序束看向王明達，淡淡道：「王總監，你來給我匯總一下現在的情況，其他人快回去休息吧，今天三倍工資，明天法務部放半天假。」
眾人歡欣鼓舞，王明達卻是笑了笑，道：「司少，我們最初也是一團亂麻，都是多虧了遲小姐發現了兩份紅頭文件，如果沒有那兩份關鍵文件，我們現在怕是也一頭霧水，回報這件事，還是遲小姐比較適合。」
他是為了給顧夢表功，顧夢的神色卻是微微變了，抬眼看向司序束。
司序束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又淡淡鬆開：「過來吧。」

第26章他們再也沒有任何關聯了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司序束定然是不會將自己如何的。
顧夢在心底鬆了口氣，徑自跟了上去。
直到在會議室坐定，司序束看着面前的熱水，蹙着眉頭喝了一口，這才抬眼道：「說吧。」
顧夢將情況一一說明，目光卻下意識地向司序束的臉上飄。
司序束微微頷首：「這件事最初在計算風險的時候，法務部沒有人發覺嗎？」
「是我們工作疏忽了。」顧夢微微垂眸。
「疏忽……」司序束眉頭蹙得更緊：「這次還有補救的機會，是因為審核部門給了我們補救的時間，如果沒有這個期間，這個項目或許直接就失敗了。」
顧夢的神色愈發凝重。
「想過如果讓你帶法務部，你會怎樣避免這種事的發生嗎？」司序束終於捨得抬眼看向顧夢。
顧夢微微怔了怔，道：「我考慮過這個問題，如果是我來處理的話，我會建立一條龍追責制，將整個法務部門劃分成幾個小團隊，這樣每個團隊都有一個負責人，分門別類地負責不同的事務。而發生任何狀況時，我會對整個團隊追責。」
司序束點點頭：「這個想法很不錯，團隊負責制會讓每個人對待自己的工作更有責任心。」
顧夢笑着應了：「而且……」
下一秒，司序束捂住胃部的手向下壓了壓，臉色也微微變了。
他整個人幾乎無意識地前傾，額上甚至冒出了些許冷汗。
如果不是因為這樣猝然的動作，顧夢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司序束現在是怎麼樣的情狀。
司序束這個人對自己太狠了。
他從來不願對任何人示弱，也正是因此，在所有人眼中，司序束永遠都像是無所不能一樣。
顧夢卻頓時就有點慌了，她何嘗看不出來？現在的司序束被迫坐在這裡，只是因為這是工作。
他根本就不願自己再靠近半點，那個視頻自己拿了回來，理應意味着他們最後的私交被斬斷了。
司序束在車上說得多明白啊……
從今以後，他們就沒有任何關聯了。
可是現在，顧夢咬咬牙，低聲道：「你吃片胃藥吧，我幫你叫鍾紹鈞進來。」
她試圖將藥片放在司序束的手裡，卻發現司序束根本已經沒有力氣抬手了。
他的手無意識地摁在了胃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顧夢看着司序束的樣子，閉了閉眼將手中的藥片毫不猶豫地塞到了司序束的嘴裏，又半強制地餵了他半杯水，見司序束意識已經不太清醒了，這才咬咬牙將司序束放倒，撥通了鍾紹鈞的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鍾紹鈞的聲音在那邊響起：「遲小姐。」
「司少胃病發作昏倒了，我們現在在公司的17樓法務部，鍾先生，你……」
「我這就過去。」鍾紹鈞毫不猶豫地開口：「大概需要十分鐘的時間。」
顧夢看了司序束一眼，這才低聲道：「你記得帶醫生過來，司少……大概不會喜歡被送到醫院去。」
將電話掛斷了，顧夢方才靜靜打量起司序束的模樣來。
他的眉眼還是那麼好看，昏迷時的司序束，眉頭依然緊緊蹙着，眉眼之間清冷的意味少了些許，看起來比往常更加平易近人幾分。
顧夢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垂眸輕輕地嘆了口氣。
U盤已經拿到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離開了。
分明現在轉身就走也不會有任何阻礙了，顧夢卻有些猶豫起來。
排除一切，他們現在平等了，而司序束是個好老闆，更何況……如果不是在這裡，顧夢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找到更合適的職位，能夠讓她快速地成長，能夠讓她查明前世的真相。
夏沐鋒最後說的那句話，現在猶然響徹顧夢的耳畔……
「你裝什麼？你不知道司序束對我們夏家做了什麼？也是……他怎麼可能讓你知道。」
夏沐鋒想要說什麼？
司序束後來一直在打壓夏家，那段時間顧夢記得自己去了外公家一趟，外公對這件事也是諱莫如深。
仔細想來，還能想起自己後來去夏家時，夏家看向自己的近乎仇恨的眼神。
有的時候顧夢就忍不住想，或許夏家綁架自己，根本就不是因為自己被司序束連累了，而是因為夏家從最一開始，目標就是她顧夢。
可是夏家人為什麼會用那樣的眼神看向她？
顧夢百思不得其解。
重活一世，她再也不想混混沌沌地活下去了。
而待在這裡，明顯是最合適的選擇。
更何況……顧夢無意識地看向司序束，更何況現在的司序束，想必也真的不會再理會自己了吧。
折騰了半宿，到了後來顧夢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卻已經是天光大亮。
顧夢的身上蓋着被子，她困頓地睜開眼，看清了周遭的陳設，下一秒就徹底清醒了。
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