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宮牆，琉璃瓦色莊嚴的皇宮。

中宮朝華殿。

主座之上，是大晉朝皇后宋氏，她身着流彩暗花雲錦宮裝，頭戴鳳凰展翅六面鑲玉嵌七寶明金步搖，雍容華貴不失威儀。

主座之下，匍匐着一人，殿內一時肅靜，就連兩旁的宮女太監都不敢抬頭。

良久，一封文書以一陣風的速度被丟到座下之人面前，三個大字「和離書」明晃晃地盪在宋書琰面前。

他眼角不由一滯，沒想到景國公如此之快。

自從洛凝回了景國公府，景國公便稱病告假，已七日不曾上朝。

人沒來，文書卻流落至中宮。

而他才一散早朝，便被中宮喊了過來，想來永定侯侯府的事是瞞不住了。

宋書琰心虛地低頭一言不發。

殿內焚着御香，余煙裊裊。

見宋書琰不語，中宮慍怒，「說說吧，這和離書是怎麼回事？」

宋書琰撿起和離書，略微思考一瞬，啟道，「回皇后娘娘，此事是臣的過錯，還請娘娘寬宥。」

「哼！」中宮哼的一聲抬眼道：「你輕描淡寫的一個過錯，差點將本宮當年求來的聯姻給毀了，你哪來的膽子。」

「臣不敢，只是與洛凝的事，臣會儘力彌補，還請娘娘給臣些時日。」

中宮冷笑，「這和離書若是被聖人閱了去，不僅在打本宮的臉，同樣在打天家的臉面，整個永定侯侯府的顏面何存？」

「所謂家族，皆是榮辱並蒂，若是你的父兄尚在，本宮又嘗拉下臉面為你籌謀與洛家聯姻。」

「你無軍功傍身，雖承了侯爵，不過也是區區正四品都司，沒有洛氏一族加持，宋家拿什麼做東宮背後的倚仗？」

「而東宮又憑什麼庇護宋氏一族，這利害關係，你大抵是沒拎清。」

宋書琰安靜地聽着，心裏莫名生出了抵觸情緒，隱隱貿然蒸騰，這關係他懂，這些年來，洛氏一族的光環下，他失去太多自我。

難道是他不想建功立業嗎？不想一路晉陞官路嗎？

但凡他有像樣點的政績，不是被人說靠洛家，要麼就被說是有東宮撐腰。

這脊梁骨戳得他毫無生趣。

他苦澀地一笑，蕭蕭然地站了起來，目光陡然帶着微不可察的狠戾。

他說，「我尊您一聲姑母，可永定侯侯府到底是我宋書琰當家，姑母的手是不是伸得有點過了。」

中宮愕然看着他，齒縫半晌才擠出一句話，「放肆，你瘋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

「知道。」他將和離書收入袖中，深深一揖，「小侄今日是同姑母問安，若姑母無他吩咐，小侄先行告退。」

「還有，請姑母放心，景國公的和離書就算去到了御前，只要我宋書琰不簽，她洛凝始終是我的妻。」

說完一個拂袖，轉過身大步出了朝華殿。

中宮在震驚中就那樣看着宋書琰從她視線里消失。

她捏着椅骨，竟一時捏得手心發汗，是翅膀硬了，還是愚不可及。

九月秋陽噴薄而出，金光耀眼，他伸手擋住了光波，餘暉透過指縫，灑落在他臉上也瞧不出喜怒。

他從沒想過忤逆中宮，可挺直了脊背做回自己，竟如此身心愉悅。

不知怎的，好些時日沒見洛凝影子，他反而無端生出了佔有慾，道不出的莫名其妙。

他不會和離，至少目前他不想，有時候，人為什麼就不能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