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腰破陣行》[紅腰破陣行] - 第二十五章(李厘支線篇)

陸敵想大笑,笑到了嘴邊,卻因虛弱而倍顯吃力:「……好。好。我死前能收你為徒,才真是死而無憾。我…這把紫青劫……留給你……」他從懷中艱難取出一柄紫青色皮鞘的短劍,插在李厘腰間,又拉住李厘的左臂,擼起李厘的袖子,直挽至肘。
李厘左手小臂上自幼便有一串花紋刺青,是一套梅花圖案,中間寫着一個荃字。他從小不知刺青為何意,詢問長輩,長輩只說刺青美觀。此刻見陸敵怔怔的看着李厘的刺青,李厘卻渾不知他在想什麼,不由得發問道:「師父,您……」
陸敵注視刺青良久,似乎最終確認了什麼,他突然大笑幾聲,笑聲極盡悲涼:「我這一生,其他事都無愧於人,只這一件事心中有愧……」
李厘不解:「什麼意思?」
陸敵苦笑一聲,虛弱至極,聲音嘶啞幾乎難以辨認:「你可知道你們村為什麼會被天忍教的人殺的片甲不留?」
李厘突然驚悚起來,一陣寒冷自脊背直冒而上,他看着陸敵那扭曲的臉,心跳到了極速,顫聲問:「你說什麼?為什麼我家會被滅門?你說!你說!」」
陸敵慘笑一聲:「我剛救回你的那天……就看到了你這個刺青……我中了附骨之蛆的那個晚上……和任青眉爭執的時候……撕裂了她的左邊衣袖……我清楚記得……她的左臂上有着和你……一模一樣的刺青……只不過她的手臂上……寫得乃是一個眉字……任青眉有一個弟弟,叫任青荃……乃是現任……天王幫的持劍使者……如果你是才是真的任青荃……那天王幫的那個任青荃……又是誰呢……到底……到底誰才是她的親兄弟……她又為什麼會找人頂替……李厘啊李厘,我一直瞞着你……你會不會怪我……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還有……替我殺了任青眉……不然我……我做鬼也不……不……」話音未落,他手一松,便駕鶴西去。
感覺到握着的手逐漸變涼,李厘的意識里只剩一片悲悼的空白。
家鄉被毀,父母被殺,小葉子不知蹤影,如今又一個身邊的人離開了他。他好想找個人說說話,聊聊天,卻根本無處可以傾訴。陸敵臨終前留下的字字句句,都讓他本就迷茫的前路,變得更加灰暗和不可理喻。就算他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但世人可以不在乎嗎?他是和陸敵一起失蹤的,陸敵同黨這個標籤,他也勢必逃不掉。若旁人想要追尋陸敵的下落,豈能容他置身事外?只要他走出這個山洞,昔日陸敵所受之一切,也必將加諸於他。今後的路,不知該往哪裡走?
就近埋葬了陸敵,眼神空洞的李厘緩步離開。他的身體雖然好了大半,卻並沒有完全恢復。只是他不想待在那個黑暗的山洞裏,再待在那裡,他怕他會忍不住瘋掉。在這一天之中,太多信息持續湧入,讓他的腦容量難以承載,令他不知如何面對。他強迫自己不去想,不去回憶,不去探索,不去發散,可身體已經不受他的控制。
渾渾噩噩間,他走過一個樹林,又走過一個。走了多少路,他沒力氣計算。就連東南西北,他也不想去辨認。走累了就倒下,餓了就睡。曾經他也是愛惜羽毛的人,一塊泥掉在衣服上,他也要仔細彈掉,免得留下污痕。可現在的他,別說是一身衣服,就連他自己,他都懶得在乎。彷彿置身噩夢,不管他怎麼走,怎麼走,都沒有盡頭。
他的仇人,極有可能是他的親人。他的血親,殺了他的父母,殺了他的師父。可到底誰才是他的真正親人,是那個任青眉,還是他的父母?他是誰,他從哪兒來,又能到哪兒去?
大雨傾盆而下,雨水打在臉上,混亂了他的表情,揉碎了他的心。
淚眼朦朧中,他聽到自己的心跳。
……小葉子,小葉子……對。還有小葉子。我要去找小葉子。
就在他恍惚之時,一群人已將他團團圍住。來人服色不同,顯然也是雜牌軍。
「臭小子,陸敵呢?」有人大聲喝問。
李厘冷冷一咧嘴,根本不想理會他們,只是徑直昂首前行。
眾人中一人大聲叫道:「我認得他,就是他!是他捨命救了陸敵!他和陸敵是一夥的!」
「小子,乖乖的把碧靈的線索交出來!咱們天殘派饒你不死!」一群紅衣刀劍客喝道。
另一群黑衣蒙面人則喝道:「天殘派也配和我們爭?碧靈是我們崑崙堂的!」
他們各自拿着兵器,一步步縮小包圍圈,緩緩逼近。
李厘停下腳步,站在當地。敵人冷颼颼的刀氣已經逼到臉龐,映得他臉上忽明忽暗。
你們……都是幫凶。每一個都是。你們每一個,都該死。
眾人見他沒有反應,瞬間蜂擁而上!可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李厘少爺。他突然從腰間拔出紫青劫,只隨手一揮,一道青光如閃電般激射而出,紫刃到處,血肉立時四下飛濺!記憶中的劍招一式式自他劍下流水般使出,頃刻間已放倒五六人!腥血在他眼前激噴,染到他臉上身上到處都是,強烈的味道更加激發了他內心深處的憎恨。他連連擊刺,招式迅捷而詭秘,每一劍都精準的刺穿眼前敵人的咽喉或心臟。一個個充斥慾望的眼睛在他面前閃現,倒下,閃現,倒下。絲毫沒有初次殺人的恐懼和緊張,只覺心中隱隱作痛,無盡無窮的悲哀無處排解、無處釋放,在今夜瘋狂的拼殺之中,最終轉成麻木。
獨自站在血泊中,身後屍骨遍地。他回頭看了一眼那些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的肉體,看到他們血肉模糊的脖頸和胸口,和泡在污水裡猶自不肯瞑目的圓瞪着的眼球,胃裡猛然一陣痙攣,扶在路邊就狂嘔了起來。那一瞬間,再難忍悲愴,他不想面對這一切,猛地發足狂奔。他不停的跑,不停的跑,不辨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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