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響後，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
一場最不該發生的意外，終究還是發生了。
就如同那次在沙漠上的切磋，卡倫佔據著絕對優勢，尼奧只能全程被動挨打，卻又在最後，形成了對卡倫的「反擊」。
事後尼奧再提起這件事時，他說是卡倫故意給他一個面子，怕他下不來台。
這一次，幾乎是復刻。
換做是任何一個人，早期想要瞞過秩序之鞭隱藏在羅蒂尼身邊拿到一個「智囊助手」的身份，都是極難的事，可尼奧是老秩序之鞭，卡倫早期的業務水平，還是從他這裏學的。
退一萬步說，如果那個最後動手掏槍的人，不是尼奧，凱文根本就不會有絲毫猶豫，一記狗爪子拍下去，再硬的腦袋也就被瞬間拍爛了。
也就只有尼奧，才能把那顆子彈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場合裏射出去。
他利用的，是卡倫和他之間的關係。
當然，「利用」這個詞，不太好聽，朋友之間，本就該有個有借有還。
他一個失去了愛人，一直抱有求死找刺激找樂子心態的人，以前哪裏需要卡倫為他做什麽，更多的時候，是卡倫需要他。
只不過這次有點特殊，因為他知道卡倫不會同意。
有時候尼奧也很納悶，他一個又撈油水又黑吃黑偶爾搭配點權財交易的隊長，怎麽就沒能把卡倫給帶著「走向正途」？
這個自己一手拉進秩序之鞭的年輕人，在自己的模範帶頭作用長久熏陶下，竟然變得越來越有原則。
離開卡倫，有一個原因就是，他覺得和卡倫在一起，越來越不好玩了。
另一個原因則是，在不好玩的基礎上，他還越來越沒存在感。
所以這次，
玩一波大的嘛。
尼奧的腰間，滑落出一幅捲軸，捲軸自動打開，將敞篷車上此時的畫面定格，干擾了外部的視線以及那些照相機的捕捉。
隨即，他伸手將倒下去的羅蒂尼抓了起來。
羅蒂尼已經死了，眉心的那顆彈孔，看起來頗具喜感，適合裁剪成海報貼在家裏，心情不好時看一看解壓。
尼奧低下頭，嘴裏獠牙出現，刺入羅蒂尼屍體的脖頸，嗯，他的血還是熱的。
尼奧的嗜血異魔血統已經是很高的一個層級，早就不再單純地追求血液的廉價快樂，而是轉變為對靈魂和靈性力量的掠奪。
另外，尼奧這裏還比同等級嗜血異魔更多出了一個能力……人格吸食！
他不喜歡羅蒂尼，但他現在需要羅蒂尼的人格去進行承載。
「造神計劃」的規模是宏大的，所投入的時間和資源也是極多，光是觀察對象就有成千上萬個，最終，經過層層篩選，有效的「素材」就兩個，而且都在約克城。
秩序神教內部的相關勢力不能出手干預，只能做悄無聲息的引導。
也因此，就算卡倫這裏將這個項目組以雷霆之勢瓦解掉了，但前期的鋪墊依舊存在，它們也依舊會發揮出作用。
「噗通！」
羅蒂尼的屍體被尼奧丟下，他的眼睛眨了眨，他眼裏的世界像是被抽離出了一切情緒，只剩下了灰白冷色調。
一層又一層肉眼無法看見的無形光暈正在向他攢聚，
他抬起頭，
看向遠處高樓天台上的那條狗和那個人。
尼奧聳了聳肩，彷彿是在說：你看，我說過要是告訴你了，你這次肯定會阻止我的吧。
槍響後，卡倫就睜開了眼，走到天台邊，看見了尼奧。
眼前的局面，卡倫沒有預料到，但此刻，他心裏卻並沒
有多少震驚。
說到底，這是他自己放任出來的結果。
阿爾弗雷德早就提議過要追查一下尼奧的蹤跡，但被自己給否了；前天尼奧在自己車上幾乎明示他接下來要做的事自己不會同意，可自己依舊沒派人去調查。
凱文默默地縮了縮狗頭，它希望自己現在不要有什麽存在感。
這一幕，像極了當年秩序之神和光明之神之間的關係。
在各教神話敘述中，都記錄過秩序之神對輪迴、對生命等主神的不滿，認為這些神祇的所作所為，違背了她想要構建的那個擁有秩序的世界，為此，秩序之神還特意找光明之神指控過。
然而，當初的秩序之神難道不清楚，光明，才是那批神祇真正的保護者麽？
可自始至終，秩序之神從未將矛頭直接對準過光明之神，等到光明之神不在後，秩序之神才正式分割出了原有的光明陣營，和原光明一係的神祇正式開戰。
秩序和光明這兩位霸主神之間的關係，實在是太複雜了。
尼奧扭了扭脖子，身形化作了一群白鴿向外飛去，飛行出一段距離後，白鴿們馬上變成了黑色蝙蝠，速度進一步加快。
戴着面具被阿爾弗雷德拉出來活動活動的布肯，此時開口道：
「阿爾弗雷德先生，我去把他拿下吧。」
前任執鞭人出手，成功的概率自然是很大的，他和弗登的最後一戰確實是輸了，可彼時他已經步入衰敗期而弗登依舊還在巔峰，且弗登手持神器。
阿爾弗雷德看了布肯一眼，說道：「第一，我只是帶你出來透透氣，你應該清楚自己的身份特殊，容易引起執鞭人的察覺，所以就自覺一點，不要總覺得手癢想自己動手。
第二，你不看看那些比你更年輕的人，他們為什麽沒有請求去緝拿目標？
尤其是那個性格毛躁的光頭，你看他現在，多安靜。」
被點到名的達利溫羅，此時正裁剪著木棒上的枝葉，在尼奧出現後，直接化身為園藝藝術家。
捉拿尼奧？瘋了吧！
阿爾弗雷德摸了摸手指，上頭的少爺還沒有任何具體的命令示下，嗯，少爺已經把這件事全權交給自己處理了，這時候自然不用下達任何指令。
不過，尼奧就這麽跑了，又不能不管，因為他即將成為神性力量匯聚的標記點，他現在，就是一個正在成型的可怕汙染源。
「通知外圍的偵查小隊，先盯緊，再伺機……控制。」
……
一群黑色的蝙蝠即將飛出約克城的海岸線，在其前方，就是無垠的大海。
可就在這時，上方出現了一個黑洞，黑洞內，有一隻巨手即將探出。
這是約克城大區普悅森的手。
不過，這隻手並未完全探出來，而是在遲疑了一下後，就又收了回去。
因為在後方，有一個人牽著一條狗踩着骨龍飛了過來。
沒有刻意地知會，可有些時候，沒知會也是一種知會：這裏，沒你的事。
黑蝙蝠們在飛行時，還不忘發出囂張的叫聲，像是在宣洩著以前被這隻巨手支配的壓抑。
一支支偵查小隊被尼奧甩開，他們的經驗和能力，還是沒辦法和這條老獵狗相比。
不過，尼奧還是被攔住了。
菲洛米娜腳踩在水面上，就這麽安安靜靜地看着蝙蝠群朝自己飛過來。
蝙蝠匯聚，尼奧的身形出現，他看着菲洛米娜，笑道：
「你的進步，真得很快，也很誇
張。」
菲洛米娜搖了搖頭：「我追不上你，是她。」
普洱從菲洛米娜脖子後探出頭，對著尼奧抓了抓貓爪，說道：
「嘿喲，好久不見，樂子人。」
今天的普洱原本是想着在菲洛米娜身上重溫一下當初偵查小隊榮光的，誰知道碰到了尼奧的這件事。
不過，到底是一個床上躺着的人，普洱很清楚卡倫對尼奧的特殊態度。
她沒去特意指揮調動，否則現在的尼奧，應該已經被多支偵查小隊完成了包圍。
不是攔住攔不住的問題，而是你尼奧到底願不願意出手殺卡倫手底下的秩序神官。
尼奧指了指普洱，說道：「你變灰了。」
「嗬嗬喵。」普洱搖了搖尾巴，「那是因為你的眼睛出了問題。」
「嚴格意義上來說，應該是我和這個世界的關係，暫時出現了問題。」
「卡倫就在後面，你等他過來吧。」
「他想追，早就能追上來了，他是清楚，我不會等他。」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成神的契機了，你的這種行為，註定會失敗；所以，如果你不想你變成一團粘稠的汙染漿湖，就停下來吧，現在，興許還有一點機會。」
「這種獨特的死法，我很喜歡。」
「真是讓貓頭痛啊喵。」
尼奧身形一閃，化作一道黑霧要再次離開。
普洱跳下了菲洛米娜的肩膀，說道：「攔住他。」
菲洛米娜動了，手持夢魔之刃的她，一刀劈向了尼奧的去路。
這一刀，力道很猛烈，尼奧的身前出現了一道溝壑，海水遲遲不能填充。
「你這樣會讓我很難辦。」尼奧說道。
遠處的普洱則喊道：「讓我們難辦的是你呀。」
「好吧。」
尼奧伸了個腰，隨即十指指甲溢出，對著菲洛米娜直接沖了過去。
「砰！砰！砰！砰！
！」
雙方的戰鬥方式其實都偏靈活與技巧，可這次，卻像是兩個戰士一樣，打得大開大合。
一道道巨浪因此被掀開，不知道多少游過附近的魚慘遭厄運。
普洱挑選了兩條大的，放在了身前，準備帶回去讓卡倫給自己燒魚吃。
但打着打着，菲洛米娜就有點支撐不住了，因為尼奧身上的氣息越來越特殊，由此牽動起來的汙染效果，也逐步呈現。
然而，耿直的費爾舍家的姑娘從不知道停手，先收手的，反而是尼奧。
「噗！」
菲洛米娜一道劃破了尼奧的胸膛，尼奧沒有反擊，反而伸手捂住了傷口防止血液外溢濺灑到她所在的區域，本人更是快速回撤。
菲洛米娜還想追擊，普洱喊道：「停下！你已經輸了。」
菲洛米娜停了下來，將刀收回。
尼奧甩了一下頭髮，然後低頭看着自己胸部的傷口，鮮血是沒溢出，但從裏面，卻探出了一隻蒼白的手，這隻手掌心朝上，做托舉狀。
沙啞的呢喃從尼奧胸口裏傳出，掌心上方，也出現了一把燃起的火炬。
「自由！
！」
火炬的火焰是黑色的，若是細看的話，它不是火焰形態，而是一團身上流轉著特殊符文的蟑螂、毒蠍等蟲豸。
菲洛米娜開口道：「好像和想像中不一樣，我以為自由是純凈的。」
「自由有很多種，看你理解的是哪一類了。」
「所以它這種，在上個紀元，算是邪神的雛形麽？」
「是不是邪神，得看它
跟過哪位主神喵。」
尼奧低着頭，笑着喊道：
「干！怎麽會是這麽噁心的玩意兒。」
普洱補充道：「別急，現在還不是最噁心的時候，等神性汙染凝聚到最巔峰後，會立刻變得更噁心。」
就像是當初的路德先生成神時一樣，短暫到不能再短暫的成功，然後迅速成了餓癮粘稠的汙染集合。
尼奧自己嚐試伸手抓住了胸口探出的那隻手，然後，他馬上仰起頭，翻起了白眼：
「哦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