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黑了下來，白日里熱鬧的街市此時也冷清不少。許多商販也要趕回家去，和家人們團聚在一塊吃年夜飯。除了有些家中無人，或是家境困難的商販還在大街上叫賣。

此刻，心蘭家的院子里已經飄起了炊煙。柴都是劈好了的，全部堆在廚房的角落處，用起來也方便，這些柴當然是常安去山上砍的，心蘭的娘親病重，而心蘭又氣力較小，柴的事就落在常安身上，這些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心蘭母子娘默默接受着善意。

等心蘭熬好草藥給娘親服用過後，便來灶台邊幫忙。

常安已經將火燒旺，鍋里摻了幾大瓢生水，此時已經有了些水氣升騰。

買來的肉也剁成肉泥，雖然買來是品相差，但剁碎後還是看不出什麼區別。

心蘭幫着和面，準備包餃子的麵皮。

餃子是除夕夜家家年夜飯中的必備，富貴點的家裡會帶着幾個配菜，艱難點的就只煮一鍋餃子就行了，就算是家裡極其貧困，買不起肉的家庭，也會剁碎一些菜葉子包進餃子里。有句俗語，說的是「除夕吃了餃，來年過得好」。

雖是俗語，但還是被大多數人認可的，吃餃子有祛病避害的作用。

心蘭家去年除夕夜就包的包菜葉子，今年是託了常安的福才吃得了肉餃子。心蘭編草鞋賺來的錢大多數都用於給娘親買葯，加上冬天草鞋沒幾個人買就過得更加艱難，但好在有常安時不時用打雜賺來的錢幫襯一下她們，才讓日子勉強過得下去。

像今天這樣賭博贏錢的時候可不多，大多數時候都只有賠。心蘭她娘剛開始會規勸幾句，但後來也不再勸了，畢竟每次贏得的錢幾乎都用在她這麼一個非親非故的女人身上，這麼一個殘破的家裡。

鍋中的水咕嚕咕嚕的冒泡，顯然已經沸騰，此時的麵皮也和得差不多了。

肉餡裏面加點鹽，攪拌攪拌，便開始包進麵皮。

心蘭包餃子的速度很快，卻又包得精緻，相比之下，常安包的餃子就一言難盡。

一個個如耳朵一般都餃子落入鍋中，濺起沸騰的水花和漣漪，煙熏的鍋氣傳遞着年的氣息。

有肉餃子的年是個好年。

一斤肉雖然沒多少，每張麵皮中分一點，看起來就多了。三個碗，每個碗中有十個左右。

十個餃子，配着麵湯，不再有其他東西，就這樣準備上桌，肉味已經是最好的調味劑。

常安將一張略微有些搖晃的桌子支起來，拖到心蘭娘親的床邊。

三個熱氣騰騰的碗端了上來，湯中的餃子晶瑩飽滿，看起來就有食慾，除了有幾個歪瓜裂棗。

心蘭將娘親攙扶起來。

三人圍成一桌，吃着餃子，過年的喜悅洋溢出來。

三人正要開動，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常安按下要起身的心蘭，「我去看看。」

心蘭點了點頭，母女倆將筷子放下，等候常安回桌。

常安打開院子的門，一股異味便傳入鼻中。

是一名衣衫襤褸的乞丐，聞着煙火氣就過來的。

由於是年三十，誰也不想敗了興，因此人們往往會對這些乞丐比平時寬容些。

按一些富人家的說法，這些乞丐不過是好吃懶做，喜歡不勞而獲的牲口罷了，因此平時少不了要厭惡。

但在年三十這天，對乞丐們的態度是寬容的，這時有乞丐上門，給點東西反而是行年前一善，來年會受保佑。

「心蘭，拿兩個白面饃來。」常安朝屋子裡喊了句。

「好!」心蘭起身去廚房。

這時乞丐開口了，「小哥兒，你們家是吃的餃子嗎？」

他露出滿口黃牙，口氣撲面而來，笑嘻嘻的樣子，配上邋遢的鬍子頭髮更讓人厭惡。

「是吃的餃子，怎麼?」常安冷笑着，也不拆穿他話中的意圖。

那乞丐誤以為常安沒懂他的意思，便再次開口，「大過年的，你們吃的餃子，就給俺吃饅頭，不合適吧！」

語氣中有些輕蔑，還夾雜着要挾。

「怎麼，看我們家好氣氛。」常安瞪了他一眼。

眼神凌冽，似乎有種殺氣。

那乞丐被嚇了一愣。

這時心蘭拿着兩個白面饃饃走了過來。常安接過那兩個饃饃，扔給那個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