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夢遊世》[泊夢遊世] - 泊夢遊世第6章 三尺環俠香(上)在線免費閱讀

大將宋萬方驍勇善戰,壯年時,他跟隨先帝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他不僅弓馬嫻熟,且極富文采,面聖時,對新帝所提問題都能引經據典,對答如流。可此人志在江湖不在朝堂,同先帝撫綏萬方後,便告老還鄉了,他潛心修鍊武學幾十年,終成一代馭武聖手。

宋萬方久居擁玉山,江湖中人都想讓自己孩子拜在這位武林宗師的門下,可他每三年只收三名弟子。今年拜在他門下的,分別是榮枯堂的柳臣雪和溯曦閣的蘇珏青,以及鉞風山莊的燕之翎。

擁玉山中,宋萬方不僅向這三位少年傾囊相授畢生所悟的武學劍意,還將年輕時排兵布陣、行軍紮營、安穩軍心的策略傳授給了他們,除此之外,還傳授了觀天象謀地利的法則,當然了,君子六藝是必學的。三位少年也不負師恩,勤學苦練,刻苦學業的時光之外,他們也是明媚瀟洒的少年郎。

一觥春江醉月嬌,詩酒放歌賦桃夭。

不知句芒臨何方,青龍盤花伴君游。

春季,他們踏青遊玩賞花,蘇珏青和燕之翎極愛鬥草較勁兒,勢必要分個高下,柳臣雪則在一旁松樹下,放紙鳶舞在風中。暖風翩躚,瀰漫起芬芳與清香。

小荷隨風舞,祝融緣金烏。

蓮舟盪桂棹,朱雀羅扇搖。

夏季,三人飲果酒泛輕舟於荷花湖中,燕之翎同柳臣雪舉杯對飲,蘇珏青則在二人面前手舞足蹈地講述着話本故事。

蓐收卧秋天入涼,盦中金果待客嘗。

蘆花深處蕭瑟是,白虎飲粼躍峰嘯。

秋季,三人吃着山果登上了擁玉山的最高峰,他們意氣風發凌峰長嘯。晚飯時令他們喜出望外的是,師父還為他們準備了螃蟹。

雪紋寒風身,霏霏玄武踱。

梅熏易水面,漫漫禺疆颼。

冬季,熏爐前的蘇珏青和柳臣雪正一黑一白,聚精會神地博弈,一旁的燕之翎躺被窩裡,抱一「湯婆子」翻閱着《易經》。寒冬中的少年,暖意依舊。

彈指一揮,三年時間過去了,三位少年郎已習得一身本領。辭別師父後,在擁玉山山腳下,三位少年並駕而行在鵬背般寬廣的草原上,「臣雪、之翎,出師門入這江湖後,你們打算做什麼呢?」蘇珏青瀟洒簪花於鬢,笑問道,柳臣雪揚鞭揮空,道:「少堂主我要揚劍飛馬,飲烈酒無敵,挽最炫的劍花,打出風也看不清的拳腳,除盡世間惡人,愛世上我最愛的人!哈哈哈!」燕之翎笑道:「我下山後想先去做個算命先生,過一下那種給人算卦的生活,然後再回山莊。」蘇珏青微笑點頭,道:「不錯,臣雪兄有滿腔熱血,快意江湖,之翎兄可以去做自己喜歡的事。」「珏青你呢?」柳燕二人問道,蘇珏青翛然道:「我嘛,先回溯曦閣,再看以後的事兒。」就這樣,少俠們出師下山,江湖落座。

綠葉隨風離開大樹,是無意還是有意?等它奔波至枯黃,風會帶落葉歸於樹根嗎?可是,又何需覓歸路。

千百種烏雲聚散勾勒出昏黑天空,雨打芭蕉點起纖纖清寒,雨幔中,山巒綽約,睡意朦朧。路亭中,只休息了半個時辰的男子,戴上竹笠別上腰間玉簫,拂袖起身,他又要接着趕路了。

羲和駕龍車時,繽紛絢麗的軌跡照耀着普慶鎮的碧天,今日天氣很好,陽光普照大地,空氣溫暖清新,普慶鎮的如歸客棧同往常一樣,顧客往來,生意挺不錯的,幾個桌上的客人們正繪聲繪色地議論着一樁江湖舊事:「十年前我們鎮上那位星火神刀岳辭音你們都聽說過嗎?現在整整隱退江湖十年了,唉!真是可惜了,說起他呀,也是個可憐人,十年前那天,他替天行道,打傷了孫家大少爺孫恬貴,救下了那對差點被孫恬貴活活打死的母女後,卻反被陷害為強搶民女,結果背了冤案囚了起來,當年那婦人不過是為了去衙門口替被林夜行無端殺害的丈夫討個公道罷了,唉,後來無所依靠的母女倆,也不敢為岳辭音發聲,就悄悄離開了鎮上。後來呀,岳大俠出獄後意志消沉,不再過問江湖事,至今下落不明。」「唉!是呀,自從這星火神刀銷聲匿跡後,這普慶鎮便沒有敢主持公道、行俠仗義之人了!這不,那孫恬貴更是仗着招募來的江湖殺手『百鬼爪』林夜行,在鎮上作威作福,他們暗地裡到處草菅人命,不知道荼毒了多少百姓!」客人們正義憤填膺地議論時,一旁肩上搭條抹布的店小二王隨安注意到了客棧里落座的一位特別客人,是角落裡那位青袍男子,他竹笠壓得極低,提一把長劍,腰間別一玉簫,看起來很是神秘,「小二!來兩杯果酒,一碟黃牛肉!」一位扎着雙環髻,身着紅裳,約莫十八九歲的俊俏女孩,提長刀踏進店門叫道,她雙目美如水墨畫中輕銜桃花的狐狸,眼眸蕩漾着峨眉月波,「得嘞!」王隨安一邊應聲一邊心中感慨:「好一位俊朗英氣的姑娘!」

王隨安手腳麻利上好菜後,忽聽得外面鬧哄哄的,原來是那個「魔王」來了,孫家大少爺孫恬貴盛氣凌人地邁開大步,搖搖晃晃進了店門,他身邊手臂上纏繞着一鐵鏈飛爪的正是林夜行,二人身後還跟着一群趾高氣揚的隨從,來到了如歸客棧,孫恬貴目光一閃就看見了那紅裳女孩,他搖着紙扇一臉壞笑地靠近了那女孩,這傢伙擠眉弄眼,道:「小姑娘來陪小爺喝一杯唄!」女孩翻個白眼呵了一聲,道:「胖子你自己喝吧,姑娘我沒興趣。」孫恬貴怒火中燒,伸手欲抓女孩的手,那女孩玉顏威怒,騰起就是一個出岫掌,打得死皮賴臉的他眼冒金星,霎那間客人們都愣住了神……隨後嚇得全都一溜煙兒跑了,只剩下了角落那桌還在悠悠飲酒的青袍男子。

一繫緊鐵鏈的飛爪倏然飛出,女孩沒來得及格擋,臉上划下了一道鮮紅傷痕,是林夜行出手了,女孩呆住了,泫然欲泣的她捂住臉龐不知所措,孫恬貴捧着大肚子哈哈大笑,道:「哈哈哈,這下好嘍!臉蛋兒毀了,嫁不出去了吧!哈哈哈!」隨後他帶着手下耀武揚威地離開了,聽聞了十年前孫家大少爺的故事,又親眼目睹了這一幕仗勢欺人的畫面後,頭戴竹笠身穿青袍的柳臣雪,把手捏得咯咯作響,嫉惡如仇的他皺起山袖眉,內心默數着店門外那群離開的惡人:「一個、兩個、三個……。」清點完後,他撫着自己手中名為「鳳池誇」的佩劍,嘴角桀驁笑起,輕語道:「朋友,今晚請你吃豬頭肉哦!」

女孩淚珠融血滑過面龐,王隨安見狀,急忙回屋拿出藥水和絹帛為女孩上藥包紮,女孩哭着道謝後,告訴王隨安自己名叫妘果兒,此次是來普慶鎮尋找自己幼時恩人,即星火神刀岳辭音的,希望他能重新振作起來,「哐當」一聲,柳臣雪將一小袋錢扔在桌上,道了句:「小二,錢在桌上,包括今晚的住宿錢!」便提劍出了門。

夜晚,王隨安等了半天也沒見柳臣雪回來,便正準備鎖門,突然沉悶的扣門聲響起,他一開門,鬢髮散亂的柳臣雪癱倒在地,王隨安燭燈一照,只見柳臣雪渾身是傷,他連忙背起柳臣雪上了樓,包紮好傷口後,柳臣雪慢慢清醒了過來,他對王隨安抱拳,道:「多謝!」「你是為了今天那個姑娘吧!」王隨安問道,柳臣雪笑道:「一定要為了紅顏?就不能為了人間正道嗎?哈哈!沒想到我竟敗了,那林夜行確實厲害。」王隨安微笑道:「說的不錯,那林夜行功夫的確老辣,不過少俠你初入江湖就有這般武藝身手已是不易了。」柳臣雪搖了搖手,道:「前輩謬讚了,想必您每天易容也很累了吧。」柳臣雪在擁玉山時,也有易容術的課業,王隨安低頭笑了笑,隨後摘下了臉上這張圓滑世故的人皮面具,面具下,是一張飽經滄桑卻正氣凜然的面孔……。

夕陽西下,朵朵雲層仍被殘陽霞光迸裂開一道道金絲線。妘果兒換上素色甲袍,提長刀出了門,她臨走時告訴王隨安,自己不會回來了:「店小二,如果以後你有幸遇到了岳辭音大俠,勞煩您告訴他,我和母親都萬分感謝當年他的碩義,當初我們不辭而別,也是無可奈何,告訴岳大俠我是因他才習武的。」「你一個人不行,調虎離山需兩個人,一起吧!」柳臣雪斜倚門樘正色道,妘果兒看着柳臣雪看了半晌後,才低眉莞爾吐出個字:「好!」俯仰之間,少女靦腆心思早已漸漸逾越草長鶯飛所描摹起的二月春景。

夜闌風涼,鱗皴亂松上群鴉掀豗。孫府內,林夜行持鐵鏈飛爪守在孫少爺房前,一枚金錢鏢颯颯穿過庭院竹圃擊向了他,「鐺」的一聲,金錢鏢濺起火星被擊落滾地,柳臣雪以輕盈體態落入庭院,他用敦厚儒雅的語氣,不緊不慢道:「在下劍意纏綿悱惻之際,會碎開惡人皮肉作樂。」說罷,柳臣雪拖劍鳴龍吟,一個震步踏起,翻身向林夜行刺去,剎那間劍影流光紛飛。「砰」的一聲,孫恬貴房門被人踹開,驚醒後的他瞪大眼睛盯向門口,一手握長刀的身影站立於此,他狐疑地又揉了揉眼睛後,更加驚恐確信不是夢境,他大喊道:「來人!來人啊!」幼時練刀是為俠義,今朝揮刀即為幼時。

螢火蟲粒粒成團,隨風爍亮微光,它們嬉戲在山神廟內枯黃雜草叢中,她坐在山神像腿上,一邊用布帶熟練地裹着腿上傷,一邊感嘆這時過境遷的殘垣,這廟破敗了,人間香灰也落不到此處來,徒留荒草為伴,不過這樣也好,荒草為香,螢為燈燃,也不失為一種自然的祭拜,對這山神廟來說,矢志不渝的,還是這日月星辰和此間清風的陪伴。她裹好傷口後,冷冰冰地俯視着地上作惡多端的皮囊,這些皮囊的溫度同她眼神一樣也冷冰冰的……。

次日,鎮上山神廟圍滿了人,廟內擺放着幾具屍體,是孫恬貴和他那群平時狗仗人勢的隨從,廟內還高高懸掛着用血抹了字的白布,上書「除惡者星火神刀岳辭音」十字。人們傳言說是岳大俠回來了,有的人都激動得喜極而泣,因為他們需要一個英雄。

深夜雨幕中,普慶鎮的青石街上,少女手握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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