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燈亮，玩手影的郝似。【註：手影：一種民間兒童遊戲。藉助燈光的折射，通過手勢的變化，創造出種種物的形象。】

郝似立刻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趕緊解釋：「溫伯伯告訴我的，讓我什麼都別怕。」

大姥爺一聽這話，面色一凜，坐在床沿，掏出煙捲兒，嘆氣。

這時候，特殊年代已接近尾聲，可成分的問題還是人生的大問題。大姥姥、大姥爺祖輩都是做買賣的，最鼎盛時期，買下了這個大院子。雖說後來家道中落，賣房為生，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怎麼低調，他家也是富商成分。那個年代，這幾個字可不是什麼好詞。

這些年，大姥爺謹小慎微過日子，怕就怕官家找自己麻煩。所以一聽溫所長說的，要負法律責任，立即有了負擔。可女兒從小任性慣了，又最講臉面，孩子的病要是真的，也就罷了，如果診斷出來說沒大事，她肯定要跟郝似討說法。這兩相矛盾，可怎麼好？大姥爺太難了。

大姥姥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表情嚴肅看看郝似：「四兒，算大姥姥求你，服個軟，行不行？」

外邊傳來一陣嘈雜聲，劉大萍帶着孩子回來了。

劉大萍一進院就故意跟丈夫黃順大聲討論劉奕辰的病情，意思自然是廣而告之——他們的兒子沒有毛病，讓那些幸災樂禍的人空歡喜去吧。

李阿姨沒趕上那場熱鬧，很是心有不甘，見劉大萍回來，端着飯碗追過來：「哎呦，孩子沒事就好！」

「醫生說了，我們奕辰就是有些發育遲緩，多吃點好的，營養跟上了，馬上就能開口。」劉大萍終於有了交流對象，停住腳步：「醫生還說了，古話說的貴人語遲，經科學研究證明，是有道理的。」

「那肯定，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沒毛病。」李阿姨看劉大萍有長篇大論的意思，趕緊打退堂鼓：「還沒吃飯呢吧？要不上我家對付一口？」

「不用不用，我們看完病就去下館子了，狗不理包子，一咬一口油。」劉大萍為了面子咬牙扯謊，卻見黃順拉着兩個孩子沒等自己，心裏不高興，饒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仍不忘跟鄰居顯擺夠了，才小跑着進了家門。

大姥姥聽說孩子沒大毛病也挺高興，吩咐大姥爺趕緊熱飯吃飯。劉大萍看到父母沒有等着他們，先吃完飯了，心裏開始搓火，看到郝似在一邊自顧自玩手指頭，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死孩子怎麼還在這呢？要不要點臉啊！」

「你胡說什麼呢？跟個孩子較勁。」

「要不是她造謠生事，我們用得着跑這趟醫院嗎？」

黃順及時遞上一打票據：「來回連看病，加上車錢，三塊五毛八，您給報了吧。」

大姥姥賭氣推了一把那堆廢紙：「錢，錢，錢，就知道管我要錢。」

「不管您要管誰要啊？人家醫生說了，辰辰這病主要原因就是營養不良。得多吃牛奶和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