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蘇州二十年》[如夢蘇州二十年] - 如夢蘇州二十年第3章 凡爾賽健身在線免費閱讀

健身房雖是近幾十年的發明,但類似的場景,古今中外的著作中俯拾即是,據說跑步機的雛形就來自十八世紀歐洲某個監獄,米歇爾.福柯在他的《規訓與懲罰》中貌似冷靜客觀地寫到:「在監獄的中庭設置人力水車,十人一組,人在履帶上跑動,從監獄的各個角度都可以看得到,這樣犯人們在輪替勞作和休息中,就會獲得加倍的快感和恥感,快感來自嘲笑同伴勞作的旁觀,恥感來自被同伴嘲笑的勞作……而統統這些並稱為「規訓與懲罰」,並能減輕獄警的看管壓力」。

這樣你再想想那句話就特別有意思:「人如果不自律,就只能等着他律。」說了這麼多,不過是想說明,匱乏決定需求,稀缺創造價值。現代社會泛濫的腦力勞動,讓人越來越難以忍受,便給苦行加上某種變形的思維濾鏡。就如同尚且樸實的過去,勞作的人們對坐在辦公室里的幹部——那些讀着報端着茶杯的人,**的過多的美好想像一樣。於是,當時代變了,當社會稀缺的體力活動被供奉了,當中產階級不可能真的熱愛勞動,也不可能真的熱愛勞動者時,等着他們只能是被「階級躍遷」和「財富自由」的概念漂白。高端大氣上檔次是必須的!最重要的是場景的營造!打造在家和單位之外的第三空間的社交屬性!有沒有可能塑造一種精英人士認知上的優越感?除了吃喝玩樂我們還能提供哪些附加場景?在2010~2015年的創業浪潮中,在Starbucks或Costa的某個角落,這樣的談話比比皆是。現在想來似乎可笑,可在當時參與者的心裏,其躊躇滿志和志在必得,比起馮小剛的電影《大腕》里的李成儒有過之而無不及。於是精心設計的舶來品——「健身運動」,其高大上的形象顯然貼合了這個時代的大眾心理,再被各路「大腕」們巧妙包裝成某種時尚或者優越感。偶像反襯下的自我懷疑,人的認知防線一觸即潰,媒體也適時地頻繁造勢,將大眾的審美按在地上摩擦出一地的身材和容貌焦慮:彷彿只要咬咬牙自律幾天就能身材變好,身材變好立馬就能獲得老闆賞識,加薪升遷也就理所當然。猶如大勢所趨,風投們於是聞風起舞,在這些需求的大浪潮中,按照某種商業模式,招攬一些尚且沒被社會打磨過的年輕人,向那些被掏空了腦袋喂肥了肚子的同胞們兜售場景,就成了衝浪板上喝咖啡——頂流先鋒。於是,錢袋的飽滿與精神的虛空令人們自願上鉤,對,這就是一出虛幻場景營造中的對弈。某種程度上,健身銷售贏得了客戶,並非因為自身的口才,而是取決於對方的想像力。在他或她在合同上簽字的那一瞬間,腦海中必定浮現出至少一張魔鬼身材天使面孔的海報,或者若隱若現的性感小蠻腰和大翹臀。海灘之上的裸露是藝術的詭辯,無論裸露的是自己還是他人,人類本性如此,如同吃飯,委婉一點的統稱為美食家,俗一些的就是廚子和吃貨。

秉成將車停好,看了看錶,還有半小時上課,時間充裕,換下襯衫穿上T恤。剛出更衣室走進大廳,迎面急匆匆跑來一個人,差點撞到一起,扭頭一看原來是茜茜。

「現在的女孩子怎麼都毛毛躁躁的。」

秉成心裏嘀咕了一句,也就沒理她。他來這家健身房兼職才一個月,反正不重要,就是個兼職而已。只知道他們幾個教練的名字,所有人加起來交談不超過十幾句話。遇到愛聊天的會員,簡單應付幾句。

「嗨,哥,跟你打聽個事。」

秉成坐在沙發上等會員的空當,小C湊過來問,秉成皺了皺眉:

「沒事別瞎打聽。」

「你這人真沒意思。」

「嗯,是挺沒意思,我去逗凱撒咯。」

「凱撒跑丟了,那,茜茜去追了…」

小C看着窗外,自言自語說:

「學員遲到半小時,自己練嘛時間又不夠,等着又無聊,煩得一筆」

……

凱撒是條狗。資本主義的愛情故事裏,十之八九都有一條跟主角同樣出彩的狗,《百年孤獨》中的迪奧斯,《生命不能承受之輕》的卡列寧……我們本土著作里出鏡的狗就很多,作者大氣得很,但通常沒什麼正經名字,阿黃、大黑、小白、鐵蛋一類,這還是看家護院的,好歹有名字,那種流浪的只配一個字——「滾」。

「凱撒,這名字好,一定是Q老闆取的。」

「有點意思,居然被你猜到了!」

小C接過話茬,秉成立馬緊張起來,這傢伙一定又要開始八卦,就煩這話癆,嘴上沒個把門兒的,等惹了麻煩就只會說:「我是一番好意嘛,就是隨便說說的啦」。

小C果然說話不看人臉色,或者看了但是無法領會,繼續興奮地說到:

「凱撒如果真的跑丟了,你猜猜誰最緊張?」

「咳,我學員來了,上課去!」

秉成站起身來,往器械區走。

半小時後,秉承瞥見茜茜在場上出現,看她和學員說笑的樣子,估摸着凱撒應該找回來了。下課了,秉承路過門口,果然那傢伙正伸着舌頭在樹底下打着盹。

「算了,誰讓你小子這麼可愛,陪你坐一會吧!」

看了看錶,還沒到晚高峰出車時間,於是去隔壁點了杯冰美式,坐在樹下,拿出一本書看了起來,是喬治.巴塔耶的《內在經驗》:

「……然後我知道我一無所知。雖然曾努力想要成為一切,通過不斷地強迫性的認知。但是最後,時間仍然把我留在焦慮之中:這種焦慮的到來實屬必然,就是全部的無意義。突然,我明白了我所有的焦慮究竟是什麼。焦慮意味着渴望交流祈使下的迷失的自我,既然預先知道迷失,故而交流無從開啟。但它見證了我對交流和迷失自我的恐懼,他預演了我的非在,一種永遠無法被他人確立的自我。既然無法被確立,也無法被「我」抓住,我成了活着的死去,我在此世抵達彼岸。交流本身,在它消失不見的某一刻、抓不住的某一刻,在絕望的衝動中,我放棄了自我。此刻,建立不再必要,建立已經完成,我由於狂喜而重新走入一個人的迷宮,不到筋疲力盡不會結束,不到暈厥不能停止,這是酷刑般的快樂,這就是內在經驗。」

秉成把巴塔耶的話盡量說的通俗易懂,編輯好後,發到了「哲學交流群」里。低頭看着凱撒,再抬頭看了看樹,隨口說了一句:

「這操蛋的人生!」

「成哥,在和誰說話?」

「凱撒」

「好吧,不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