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蘇州二十年》[如夢蘇州二十年] - 如夢蘇州二十年第4章 2003在線免費閱讀

二零零三年元月三日。

沿着牛角湖往江邊走,看見湖面上有幾個小孩在抽冰尜兒,我加了十幾步的助跑打了一超長距離的哧溜滑,感覺身體輕快了許多。我對那個大一點的孩子說:「湖邊的鐵欄杆你敢不敢拿舌頭舔一舔?」結果那個孩子回答說:「你給我十塊錢我就舔!」「嗨,這小孩還不太好騙!」「那個大人,你站住,敢不敢跟我們幾個打一架?」「不敢!」

看我多爽快,不敢就說不敢,從不為難對方,無論對方是小孩還是女人,我都懂得及時示弱。再過十幾年,這些孩子將會面臨和我一樣的選擇:從各大城市的高校畢業的他們,是回老家工作?或是去大城市闖闖?前者,大概率已經有了一個理想家庭的樣板,回去的路大致是安置了各種路標的路。而後者,只能去未知里找,是冒險?理想化?是隨着快速進展的城市化的自我賭博,壓上自己,贏得某種可能?嗯,最重要的權重當然是快樂!我極不認真地做了這兩種分類,只是想給我自己再加一副安慰劑:我來到莎莎的老家工作,不過是她的幸福原生家庭樣板吸引了我。知足常樂,簡簡單單。然而,自從那次大吵一架後,就…

「年輕人,應該去深圳闖闖!」

主任的這句話突然就孤零零地冒出來,空曠的湖**,嚇了我一激靈。奇怪,主任他為什麼執着於深圳呢?而不是上海?北京?或者蘇州?難道他在深圳有一個牽掛的女人?我又被自己的念頭又嚇了一跳,最近幾天發燒像是燒糊塗了,想來是這樣的,我小時候總是容易感冒發燒,我媽是這麼說的:「人家說,小孩子生一場病就會變精明一點,我這兒子怎麼越來越傻呢?」將衣領上的雪拍了拍,從湖面出來走上大路。

約了周啟泰一起去理髮,他老婆是電視台主持人,做頭髮的那家店是包年VIP,我們可以去蹭洗剪吹。啟泰進門就對迎上來的洗髮小妹說,這是我老闆,幫忙精洗安排上……。他是項目上的監理,我是甲方代表,如果硬要這麼說也沒錯,但我總覺得搞特殊不好,便打住他的話:「都是好哥們兒、好哥們兒一樣的待遇,你咋洗我就咋洗。」說話間,脫下外套遞給小哥,跟着小妹來到裡間,一溜七八個洗髮台,我挑了兩邊無人的空台坐好,聽從發落。

有點心不在焉,主要是一直想着別的事:理完髮找個小館子喝幾杯痛快一下,在家窩着跨了個年有點憋屈。這年過的真是,氣不打一出來,本來發著高燒哼哼呀呀躺了三天,家人都以為我得了非典,我只好戴着口罩把自己隔離在小房間,你們怕我傳染,我偏執拗着不肯去醫院檢查。年前出了趟差,出去前媳婦就說南方鬧非典太危險了,不讓去,好說歹說:「你看我給你分析,科里就三人,我年輕力壯我不去誰去,酒店空調項目揭標:蘇州超凈空調有限公司。你說這事,想啥來啥,上次去上海出差就聽麗塔說蘇州好,她隔離期間又對蘇州園區大加讚賞,囑咐我一要去……」媳婦是急脾氣,沒等我說完:「得得得,去去去,給你隔離在蘇州你就美了。」該說不說,蘇州是真不錯,尤其工業園區高大上,還很多世界五百強……。可能是高興大勁了,回來就病倒了。媳婦說我:「讓你嘚瑟,跟趙本山演的那個小品一樣,去北京開個會住了個酒店,回來就想往炕上按彈簧。我反駁她說:「咱家沒有炕,本來就是按照四星酒店標準裝修,光一個實木門一千多,做工程順手的事兒。」媳婦說:「可把你牛叉壞了是吧,你也不想想,你的工作是我爸一手安排的,有本事你去蘇州去上海,憑本事自己闖去啊?」我說:「真別說,還真有這想法!」咣當一聲,我就這樣被隔離了。媳婦站在門外依舊嘴不饒人:「別傳染我就行,以後分開睡得了,你要能挺過去,就去找你的麗塔過吧。」你們看看,這都哪跟哪啊?去年八月份的事,就是給海豚拍了幾張照片還有嘴說不清了,這茬還沒忘,女人真是記仇。

想到這裡,禁不住咧嘴笑了一下。這才感覺到濕漉漉的手指在給我洗去脖子和兩腮的泡沫,我頓時發現這是一件毫無道理的事情,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溫柔地撫摸我的臉龐,而我在想着我的女人。我腦海里瞬間又冒出一個畫面,我成了一個毫無防備的祭品,由於暖氣太足以及香氛的濃郁,我似乎覺得身體在躺椅上融化了,只有臉被捧在這個女人手裡,任由纖縴手指的撫摸。我的身體是透明的,有人想穿越它去抓我的靈魂,流水經過我的耳朵,颯颯的響,我努力想張開眼睛看看姑娘的面容,卻彷彿掉進一團雲霧,越來越恍惚,如同一條忘川隔開了迷醉的世界和現實的世界。阿波羅那個姑娘謎一樣的身體又出現了,微涼的肌膚,極其柔滑……不行,我要睜開眼睛,我強迫自己坐起來,我的女魔,我的女劊子手,我的女祭司,她到底長什麼樣。

「麗塔?」

「先生您說什麼?」

「沒什麼,好像睡著了…」

「嘻嘻,洗的太舒服吧!」

她的聲音我並不熟悉,語氣是坦然的,沒有任何妖艷的成分,幾乎很俗氣,完全是陌生於我的另外的聲音,我也記不住她的面容。我對理髮師也沒有過多的要求,甚至有點急躁,只是越快離開這裡越好,我需要喝酒,迫切的。

啟泰舉着酒杯疑惑地看着我說:

「你確定你康復了嗎?你剛剛有點恍惚…」

「不確定,可能燒了幾天有點虛,喝完這頓,明早就知道了。」

「切…」

「你說,愛一個人,是愛她的身體、容貌、語氣、思想、靈魂中的一個呢?還是因為其中一個而愛其他全部?或者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因為某一點不同而愛不同的女人?是在我的靈魂中完美的愛欲對象的化身?」

啟泰拿着酒杯,沉默了半晌,盯着我說:「你酒量比我好,自己干一杯。」

我一飲而盡!

「牛叉,再干一個!」

我又幹了一個!有點上頭,但我知道啟泰有話說,現在輪到我瞪着他看。

「酒量再好,也怕連干啊!你還活着,我不能勸你死。但於我而言,愛就是赴死。我結婚前,打架出事了,我爸安排我在林場避風頭,大雪封山我破傷風發作差點死掉,我賭氣不給我爸打電話……我現在的妻子,你見過的,漂亮嗎?還好吧,除了容貌和聲音還行,人又矮,不然怎麼做主持人呢?那時她還沒工作,在電話里聽出不對勁,拉着他爸爸開着雪橇漫山裡找我……所以,我的愛就是,死在她那裡,懂嗎?」

「這麼說,我得死一回?」

「你不懂!你的人生劇本是寫好的,你改不了,我什麼都不能說,因為那是你的人生。」

「我喝多了,送我回家吧!」

到家後,抱着馬桶吐了兩次,媳婦邊罵邊給我收拾,我坐在馬桶邊上對她說:「在大興安嶺,臘月初九,那時候我還小,寒風夾着雪花刮的刀子一樣扎在臉上,周圍都是穿白袍子的人,我在凍的堅硬的地上挖着坑,他們嚷嚷着說要把我埋了,便把鎬頭奪過去一會兒就挖了很大一個坑,我嚇得哭暈了過去,醒來時我在一個姐姐懷裡,她用大衣蓋着我,我看她嘴在動,好像不停地喊我,但我我只能聽到雪花的聲音………那個人是你嗎?你告訴我說,就是你,你說啊……」

莎莎抱着我說:「你喝多了,哪有人病還沒好喝這麼多酒的……」

「你不懂,我死了……」

鬧騰了半夜,不管典型還是不典型,肺炎是肯定得了,只好去醫院掛水,看醫生的態度應該是死不了,於是給主任打了電話請兩天假。主任電話里笑着說:「蘇州的病毒挺猛啊!」我很尷尬地回到:「那不是沒人敢去嗎?我也挺猛,不然等我好了你請我喝酒?」

「行啊,必須滿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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