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蘇州二十年》[如夢蘇州二十年] - 如夢蘇州二十年第8章 2005在線免費閱讀

整個2004年可以用兩個字來形容,恍惚。三個月的俄羅斯之行充滿了詭異,我常常覺得自己冒冒失失地參與了一起陰謀,從報酬的數目來看,這是我當時年收入的15倍,可以在鶴崗最黃金的地段置一套疊加別墅。一句話,我還沒緩過來。有了那趟對比,眼前的工作更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雖然偶爾為了趕工期也要在工地守着,加班加點幾天。但大部分時間就是混着,每天早晚在辦公室露個頭,定期和項目上的兄弟們開個聯絡會,喝個碰頭酒。北方的老派管理都是家長制,甲乙方的老大早就把大方向定好了,底下的所謂的聯絡會,說白了就是小嘍啰們對照一下彼此對上級的領會是否到位,有出入的地方再行請示。所以,我們的工作說輕鬆也輕鬆,說簡單也簡單,開會的時候甲乙雙方抬高嗓門互嗆爭吵,喝酒的時候推杯換盞稱兄道弟,等到酒過三巡了,主任和項目經理就各自掏出手機給老闆彙報:「老大,關於今天的事,我們準備按照這個思路走……嗯,對對對……喝着呢……好好好……明白明白!」

我對此種作風早就膩煩,一是感覺在浪費生命,二是啤酒肚越來越大,年紀輕輕就三高了。但主要原因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點飄了,看不上這份工作了。要不是主任在這,我可能早就忍不下去了。主任還是老樣子,和他從未有過一次推心置腹的談話,他是如何做到這麼低調的?那批原木里到底夾帶了什麼私貨?每次和他眼神交匯,他似乎都在說:「看你小子什麼時候而忍不住來問我?」而我,回敬他的眼神的意思是:「看你老小子什麼時候忍不住來告訴我!」

而生活這邊呢,全拜這一大筆外財所賜,還算幸福美滿。自從給莎莎製造了跨年的那個驚喜後,各種大節小節都不落下,什麼包包啦首飾啦,統統置辦起來。倒不是說女人愛錢,而是男人這種動物,那句話怎麼說來着,錢財乃身外之物我們只用它來**。但有時女人會突發奇想,一下子冒出一個主意嚇你一跳,譬如說,我們買套大房子吧,買輛車吧,我們出國玩吧。這時,我通常不反對也不同意,就問她,然後我們該做什麼呢?她順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說著說著,自己就打退堂鼓了:「嗯,我爸才剛退休,清廉一輩子,我們突然這麼鋪張不好,人家會查的!嗯,對!啊,不對,阿昭,那就不是要查你了嗎?你到底在俄羅斯幹了什麼非法的買賣吧……」。「哈哈哈,我們打跑了黑熊,救下了村裡的大祭司,他拿出水晶球,吧啦吧啦變……」我心裏盤算着,理論上我並不知道任何不合理的事情,話雖如此,總歸不踏實。

除了這些遠東之行的餘溫之外,2004年最值得記下的一件事是:我從六月份開始到年底漲了20斤肌肉,這還要從一次意外經歷說起。一直念叨着自己日漸催肥的啤酒肚,莎莎終於在五一節的時候送了我一張游泳健身卡,過完五一假期我就開始了我的蛻變之旅,這是後話。遊了第三天,和一個蠻不講理的胖子幹了一架,我是後來在派出所才知道,這胖子是本城一個有名的混混。年輕時為了搶工程往自己腦袋敲碎五六個瓶啤酒,愣是把對方嚇跑了,因排行老三,從那以後人送外號三驢子。那天游泳池裡也就五六個人,三驢子一個人佔了半個泳池,又是自由泳又是蝶泳的,反正各種浪,跟個哪吒一樣,把整個泳池都掀起了大浪。這麼說吧,如果當時有個小朋友坐在游泳圈裡,一定會被掀翻倒扣進水裡。我看了看周圍的人,又看了看救生員熟視無睹的表情,知道這傢伙是個慣犯。心生一計,等他遊了過來,慢慢靠近前,照屁股就是一腳。當然,我是想先來打個招呼,等他停下來再講道理。沒成想這傢伙果然驢行霸道,還沒站穩就撲過來,嘴裏嚷嚷着,誰,他娘的,誰幹的。我被他撲倒了,嗆了兩口水,有點暈,還沒站穩,他又一拳頭輪過來……幾個回合下來,在水裡阻力大又站不穩,打到他幾下也不痛不癢,因為我自己挨了幾下也沒啥感覺。想着換到岸上去決個高下,另外混亂之中我泳鏡不見了,因為近視看不清,也準備上岸找眼鏡。我們都知道有種人打架有癮,就跟酒鬼見到酒就興奮一樣。我猜想當時三驢子就是這種心態,我記得我已經說過幾遍,先上岸再說,他也停手了。沒成想這傢伙不講武德,在我一條腿剛踏上台階時逮到了機會,用力抓住我還在水裡的那條腿,愣是把我拽了下來,泳池邊太滑,我幾乎是沒有任何手部支撐就臉磕到瓷磚,直接摔暈了過去。聽救生員後來做筆錄時講,他不知道是我哪裡流了很多血,泳池紅了一大片,就趕緊報警了。就這樣,我坐120去了醫院,三驢子坐了110去了派出所。我只是鼻子和口腔出血,臉頰有些腫,所幸牙沒掉鼻樑沒斷,沒有腦震蕩,不然三驢子不會只拘留十五天就放出來。大舅哥後來跟我說,沒想到他這個妹夫還挺懂事,來鶴崗第三年才麻煩到他,他說他接到莎莎電話第一時間就給派出所長說過了,讓他們不要為難那傢伙,免得傳出去說咱們欺負人。大舅哥繼續說,我和顧所長說:「當然我妹夫也有責任,誰叫他瞎管閑事,為了讓他長點記性,醫藥費我們家自己出,但是人傷可大可小,事情總得人來做,搞大了以後都難做人。所里的事,我們局裡不好參與,你自己拿捏,三驢子前陣子圍標搶輪胎廠新村工程的事,還有多次暴力拆遷,局裡多少知道一些,你們所里趁機警告一下他,也不是不可以。」

三驢子從拘留所出來第三天,就到單位找到了我,手裡提着個大紙袋子,我這才注意到他比我矮半頭,頂着個大禿瓢,好像直接安裝在肩膀上一樣,顯得肩膀特別寬,雖然也有點肚腩,但是渾身肌肉,一看就是練過很多年。他開門見山,說明來意,賠禮道歉:「昭哥,我真不知道你是誰,不然…」我說:「打住,這和我是誰沒關係。而且自始至終,我都沒提過我是誰,沒提過我大舅哥是市局經偵隊長吧?沒提過我岳父是前市長吧?公共泳池不是你家…」 「對對對,顧所長教育過我了,我這脾氣急躁,這毛病得改,不然幹不成什麼大事,你說你這是皮外傷,這要是個重傷,咋倆這後半輩子可咋整啊?昭哥啊,這次要是失手了那真是哭都找不着調啊,昭哥……」 「得得得,還真哭起來了,你不當演員白瞎了演技了你,這烏鴉嘴,誰跟你下半輩子?」 「走,喝幾杯去!」 「走着!」

江湖人士,直來直去,喝了酒話匣子打開,基本上是他在說,估計這十五天拘留所裏面天天學習文化來着,張口閉口要學習、上進,要加強文化素養……末了把袋子拿出來,掏出一個大圓桶,上面都是英文,我只看到一個WHEY……「這是蛋白粉,我看昭哥剛開始鍛煉,給你拿來補補。那個,我昨天,去把這次的截標的工程推掉了,顧所教育的對,得合法經營,合法經營……得向昭哥學習,和氣生財,做文明人……多讀書多讀書,老話說什麼來着……對對對,貴人言語遲……昭哥您是貴人啊,幫我跟李大隊長說句話唄,誒,昭哥,說句話唄……我這心裏沒底呢」 。我心裏直犯嘀咕,讓我說啥啊?你說的這些事,你要是不說我也不知道啊�葉芷萌厲行淵�…「嗯,我是我,我大舅哥是我大舅哥,你是你。你的事我不管,我大舅哥的工作我也不給你摻乎。我和你的事呢,在泳池就完結了,其他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你有句話說對了,幸虧我是輕傷,吃一塹長一智,這是我從這件事上得到的教訓,也謝謝驢哥手下留情,以後我得少管閑事,我說完了。」說著站起身來準備結賬,三驢子拉住我的手想搶着結賬,我說:「誒,這不對啊,剛剛自己說的要做文明人,搶着來可不合適啊!再說你送我這蛋白粉也不少錢,我不收也撅你面子不是嗎?」出了飯店門,分道揚鑣,三驢子突然折返追上我:「昭哥,我想到一個事兒,我帶你練塊兒吧,說實話啊,你有點……禁不住打……」 「哈哈哈,好!」我爽快地答應了他。

就這樣,不打不相識。半年後,在科學系統的指導下,我的訓練頗有成效,儼然一副多年練家子的形象。有一次,我和三師傅(自從他開始教我練塊兒之後我就不喊他三驢子了)在健身房練完鐵,光着膀子對着鏡子凹造型時,他的小弟就在一旁拍馬屁:「到底是官二代,有錢有時間,營養跟得上,練得狠又沒啥糟心事,出肌肉是快啊。」 三師傅一聽,暴脾氣上來,照那小子腦門子一巴掌:「x你xx的,不會說話別說,昭哥就昭哥,扯那些有的沒的官二代什麼的,滾一邊去涼快去。」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我不能這麼恍恍惚惚地混下去了,城市小,影響不好,但凡出點啥事,不出一個下午城東到城西全知道。這一年多少有點不務正業了,別人那樣想也正常,再傳出去我涉黑就不好了。我得找主任推心置腹地談談了,得從長計議……再說那十萬也快花完了,人生還很長……,就這樣拖拖拉拉到了年底,機會來了:

年終聚餐,以部門為單位分散落座,二十幾桌几百號人,部門內簡單吃幾口喝一圈兒,就開始跨部門敬酒了。標準流程是,小弟們輪番先出去走一圈兒,部門主管先在原地等着其他部門小弟們來敬,等兩三輪下來頭頭腦腦們再出去,當然,局面一旦打開,總有不一般的,亂喝一通,年終聚餐嘛要的就是氣氛,熱鬧就好,也沒人太當真。最重要的是打開局面的那個人,必須不上不下,或者是說可上可下,全公司得有一個這樣的人,部門裡也得有一個,公司那個是營銷部黃總,簡直就是郭德綱。我們部門小就和倉管部合併了,我環視了一圈,得,這外圍頭陣還得我來,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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