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囚嬌》[深宮囚嬌] - 第1章 浩瀚天地間一隻蜉蝣

「喲,還跪着呢,不就死了個娘么,至於這般咄咄逼人?」
「好不容易死了娘,可不得抓住這個機會為難為難中宮,要我說皇后娘娘也是倒霉,好好兒一個院里平白死了人,再好的風水也沾了煞氣。」
「誰說不是呢,中宮吃了虧,還要被別人上趕着到陛下跟前告一狀,這沒臉沒皮的賤丫頭仗着同聖上吃過一樣的奶,就真把自個兒當個人物了。」
「……」
江江抱着阿娘的屍體跪在金鑾殿前第十二級漢白玉台階上,侍女的嘲諷聲穿過九曲迴廊響在耳畔,她仿若未聞,目光一動也不動的望着三丈外緊閉的朱門,眼眶紅的像是淬了血。
這是她跪在此處的第十二個時辰,也是那個人躲在金鑾殿里的第十二個時辰,他們的對峙,足有一天一夜。
昨兒個傍晚,中宮遣人喚阿娘前去敘話,離開的時候是走着出去的,回來的時候卻是被抬着進門的。
江江擁阿娘入懷,她的身子已經涼透了,那張被歲月烙下許多痕迹的面龐白的就像是招魂幡上的綢布,未有一絲一毫血色殘留。
太醫院的周良工說,阿娘是突發心疾意外身故,這樣的說辭騙得了九五王座上心甘情願被人糊弄的獃子,卻騙不了江江。
她的阿娘是何等硬朗的一個人,莫論心疾,即便是一次風寒也不曾受過,若說此事與中宮沒有牽扯,她是絕不相信的。
凜冬的風就像是刀子,夾雜着寒氣兒直往人骨頭縫裡削,江江好似毫無知覺,半點瑟縮之意也沒有,她抱着阿娘跪坐在後腳跟上,脊背挺的筆直。
那一點柔弱身影框在皇城朱牆碧瓦中,渺小的如同浩瀚天地間一隻蜉蝣。
金鑾殿里的八角宮燈明了又滅滅了又明,反反覆複數次後,殿門被內官從里拉開,那個人負手從殿中走出,燭火在他身後搖搖曳曳。
「你還打算在這裡跪多久?」他問她,慍怒的聲音里端着帝王特有的威嚴。
江江沒有抬頭,她垂眸看着懷中早已沒有了生氣的婦人,人間的悲傖彷彿都裝進了她一人眼底。
面對尊者的質問,江江沒有立即回答,短暫的沉默後,她徒然開口,沒頭沒腦的道,「興慶四十年,宮中起了時疫,四歲的九皇子不幸染疾,殿下跟前的丫頭婆子怕被傳染,個個兒都往後退不肯上前,只有阿娘一人侍奉在側,她不僅沒有怨言,還覺得合該這樣做。」
「那時我趴着門縫兒往裡瞧,燒糊塗了的九殿下一遍又一遍的喊娘,阿娘將九殿下抱在懷裡聲聲應着,明明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乳母,卻生出了不該有的生母情分,陛下,你說可笑不可笑?」
像是為了應和方才的話,江江嘴角有了些許笑意,然而語氣中卻透着十足十的嘲諷。
她溫柔握住婦人冷冰冰的手,輕輕摩挲,拇指滑過懷中人食指與無名指之間的縫隙時頓了一下,一顆眼淚自睫根處墜落,「興慶四十八年,十二歲的九皇子殿下失手打碎了先帝最愛的青瓷,阿娘為護他謊稱是自己打碎的,帝王震怒,着人切了阿娘的中指……」
「我的阿娘入宮前曾是聞名四方的綉娘,一雙巧手能織出世間萬物,她常常念叨着,待到九皇子殿下能獨當一面的時候,就請了旨意出宮,然後去盛安街上開一間鋪子,讓大煜朝的百姓都看看皇子乳娘的手藝,我一直以為阿娘終有一天會如願以償,可沒曾想,她竟毫不猶豫的為九皇子殿下斷了指,也一併斷了這一心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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