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專列》[深淵專列] - 楔子 日子人的兩張車票

江雪明是個日子人。Google搜索.com
性別男,愛好女。
二十一歲,四年前來HK務工。
只為了給他的妹妹湊學費——免得文盲父母的教育下,這一家子接著兒女雙盲。
他在紅磡地鐵站的滷味店當收銀員。
如果你也乘這條地鐵,應該能在地鐵靠近檢票口的小門店看見這麼個人。
他一米七出頭的個子,不算高。
面對客人時偶爾會擠弄出一點笑容,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股子服務營業的勁頭。
如果沒有客人,他是一副生冷的模樣。眉頭緊擰,似乎無時不刻都在思考着——思考着如何把日子接着過下去,只是今天……這日子似乎是過不下去了。
他收到了兩張假鈔——確切來說,那是兩張質感非常像紙鈔的車票。無論票面厚度還是紙張紋理都像極了千元貨幣。
當夜晚來臨,地鐵站的燈光逐漸熄滅,唯有一點點安全燈的光源朝着出口蔓延過去。
他捏著這兩張車票,心中焦慮不安。
鼻子里嗅到圍裙上油漬的咸腥味道。
眼睛裏看見廣告燈牌失光失色後像妖怪一樣濃妝艷抹的模特。
踏出去的步子在空蕩蕩的甬道里發出冗長的迴音。
他緊張地咽下唾沫,不敢正眼去看手裡的票據,只希望這兩張車票,能在昏暗的燈光里變回鈔票。
「收了假錢,要照單全賠。」
「店長說,收了假錢…要照單全賠!」
他只是念叨著,像是魔怔了。
「我真傻…買牛雜怎麼會用到千塊鈔票來找零?還是兩張?我怎麼會上這個當?!」
「白露得了皮膚病,請了三天假,要看醫生,要看醫生……她得接着念書。」
「她必須看醫生…」
「她要好好的。我是她哥哥啊…」
「我…」
都說成年人的崩潰往往就在一瞬間,可是他連崩潰的時間都沒有。
他還有兩個小時回到鴿子籠一樣的出租屋裡,給妹妹江白露準備明天早午晚三頓飯食。
接着洗澡,刷牙,在十一點之前必須入睡,否則第二天可能趕不上早間的開工鈴。
回家的路上,他對着手機銀行的餘額看了又看,裡邊還存著下個月的房租和生活費,不過明天開工查營收帳目就得傷筋動骨。
直到老舊的電梯門鈴發出刺耳嘶鳴。年久失修的生鏽門鎖開始慘叫,進門就是廚房和廁所。
江雪明看見妹妹站在隔壁上下兩層的木架床旁邊,穿着短袖短褲,只是站着,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
彷彿一直在等他回家。
沒來得及收拾的碗筷和餐桌就這樣擠在小房間里。
「哥…」江白露怯生生地問候着:「我沒洗碗…對不起,對不起我今天感覺很累。」
「別說了,別說了…」江雪明褪下圍裙的速度非常快,開始收拾碗筷,準備做飯。
廚房非常小,白露在一旁也幫不上什麼忙,只得干看着。心中只顧著着急,一個勁的解釋著。
「哥…我不是想偷懶…本來說好的是我來洗碗…可是今天我發現手上也長了斑。」她背着手,不敢把雙手伸出去。
雪明:「給我看看。」
「不…我…要不等明天?」白露立刻改了口,眼睛裏透著慌亂:「要不我睡一覺?睡一覺說不定它就好起來了!哥…我怕傳染給你…我…」
江雪明的聲音都變小了,他心中的石頭變得更沉:「給我看看,白露。」
在蒼白的燈光下。
白露兩眼無神,黑眼圈也一下子暴露出來。她整張右臉有一半布滿紅斑,蔓延到脖頸和鎖骨。
他捧著妹妹的雙手,又看見腕口和大拇指的肉丘上出現了一團團紅斑,一路長到了小臂,不少地方已經結塊隆起。
他問:「疼嗎?癢嗎?」
白露只搖頭。
他接着問:「醫生怎麼說?」
白露斜着眼,抿著嘴。過了很久才開口。
「只說是過敏。」
他回過頭,接着收拾屋子:「那就是過敏,別害怕。」
白露急切地問:「哥…要花很多錢吧?」
他忙裡偷閒回了一句:「沒事,沒問題。」
白露依然很緊張:「要不…要不我們回去?」
問出這個問題時,白露她有一萬個不甘心。
「別胡思亂想,我把你帶到這裡來。就是為了躲開爹媽,要你好好讀書,回去幹什麼?讓他們給你安排親事掙嫁妝嗎?把你綁在轎子上送去山裡?」雪明終於將妹妹扶回床上,「安心養病。」
「嗯…」白露拉上帘子,一對烏溜溜的眼珠子往外瞄。她看着雪明哥哥忙裡忙外的樣子,安下心來。
她聽見食材在鍋里咕嚕咕嚕響。
她嗅見特價雞胸肉和通心粉在白水裡煮出來的味道,儘管嚼起來像是樹葉和泥巴一樣,但是很香——那是哥哥親手做的。
她看見哥哥麻利地收拾菜板,整理儀容儀錶一絲不苟的樣子。
她滿肚子的小心思,琢磨著,哥哥那麼好看,應該可以找到一個富婆,到時候就能過上好日子啦,只是要多笑笑——畢竟哥哥不喜歡笑。
她喊著:「哥,我給你說個笑話。今天我同學和我說的。」
雪明還在鏡子前收拾鬍子,瞥了一眼鏡台上的車票,也沒放在心上,「你說,我聽著。等你睡著了我再睡,別害怕。」
白露接著說:「我同學講,你這個人好怪。」
「好怪?她們不喜歡我?」雪明捏著剃刀,仰起頭,看着鏡子里的自己,那是個早就被生活磨得工工整整的日子人。
「沒有沒有,她們喜歡,我們在地鐵口看見你,她們都說你不像個賣牛雜的,像個模特。」白露的調子變得俏皮:「哪兒有得閑偷懶時候就開始看書讀報的牛雜販子,也不和客人討喜賣笑,送滷味的時候,動作是在倒紅酒一樣。就像是黑夜裡的螢火蟲,像是…」
江雪明臉上難得有點笑容。手中的剃刀也像是明白了妹妹逗趣的心意,終於變得鋒利起來,「得配上馬丁尼?加橄欖和檸檬片?再來一口殺豬刀?」
白露接着形容著:「像個殺手,是的…哈哈哈哈哈…偽裝成收銀員的殺手。」
「嗯。」江雪明只是應了一句。
「沒意思沒意思…我都那麼努力了!你就嗯一下?」白露嘟囔著,翻了個身,「沒意思,睡覺咯!」
不過一會她就睡著了。
等細微的鼻鼾傳出來,雪明終於捯飭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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