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戰烽火』

四年後，盛夏。

【大法師之塔】

「咚咚」

大法師敲響了蘇安娜的房門：「娜娜，該起床了。記得嗎？我們今天要去拜訪暮水城主。」

「哦，知道了。」娜娜伸了個懶腰，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這件事很重要。聽話，別賴床了。」他又補充道。

「已經在起了，老師。」

娜娜嘟起小嘴，極不情願地起身。

疊好被子，下床洗漱，梳理頭髮，脫下睡袍，然後換上大法師為她準備的藍色長裙。

她擺着木訥的眼神，生無可戀的表情完成了這一套行雲流水的操作。

大法師見她撅着小嘴來到自己面前，不禁微笑道：「喲，這次不錯哦，起的挺快。」

「我說了起就會起。」她來到餐桌前、大法師的對面坐下，拿起餐具。

「有幾次可不是這樣的，你就像粘在床上了一樣，怎麼叫都不起。」

「那是我沒答應要起嘛，我就是要賴床的。」

「哈哈哈，好。」大法師笑着點了點頭，「吃早餐吧，我們得趕在日落前到達水宮堡。」

「嗯。」

娜娜點點頭，可身上的裙子束縛着她，怎麼也伸展不開。

「我一定得穿這身衣服去嗎？」她問。

「怎麼了，不合身？」

「嗯，老師你可能買小了，它袖子勒得很緊，胳膊都伸展不開了。」

「很正常。這是上層貴族小姐們的標準服飾。」

「真彆扭，我還是喜歡之前那件灰裙子。」

大法師搖了搖頭：「那是鄉下姑娘的裝束。我們是要去面見守護王的，當然得穿正式一點。」

「真是受罪。」娜娜撇了撇嘴，抱怨道。

「咳咳，突擊檢查一下，等面見了守護王，也就是暮水城的領主，我們應該如何稱呼他呢？」

「額，國王陛下。」她答道。

「為什麼呢？國王不是應該只有一個嗎？」

「因為，」娜娜解釋道，「在最初就是有四位王，彼此割據。但在寒風大帝征服四國之後，就有了第五位王。為了方便管理，寒風大帝指派人去往四國鎮守，封他們為守護王。

「雖然都是王，但守護王的權力只能在自己的封地里行使，而至高王擁有無上的權力，總管五國一切事務。」

「嗯，答的不錯。」大法師微笑着，認可地點了點頭，「可以開動咯。」

娜娜用僵硬的動作開始享受她的早餐。

可吃到一半，她實在受不了禮服的拘束，爆了粗口：

「草！」

霎那間，空氣凝固了，大法師獃獃地看着她。

沉默了幾秒，他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娜娜低頭扒拉飯，臉已經漲紅了。

「誰教你的？」

她沒有回答。

「如此粗鄙之語實在不該從淑女口中說出。」大法師搖了搖頭，「你讓我很失望，娜娜。別向她們學這些，我不想再聽到這些話從你嘴裏說出來。」

娜娜點點頭：「我知道了。」

飯後。

大法師道：「你得熟悉這種生活，上層貴族小姐的生活。來，我幫你把束腰收緊。」

一次次的拉緊，像要把她的腰夾斷一樣。娜娜只能靠不斷地收腹來緩解這種痛苦。

「上層的貴族小姐們一定不用呼吸。」她憋着一口氣，然後長舒出來。

「別耍嘴皮子了。來，讓我看看。」大法師把她轉過來，欣賞着，「完美，你一定會是宮裡最標緻的姑娘。好了，小公主，上馬車咯，我們得趕在日落前到達。」

【風聲堡】

**的豪宅。

庭院內，庄然和小莎手持木劍對打，以此練習劍術。

起初小莎佔據上風，不斷地發起進攻，打的庄然毫無還手之力。

一劍撲空，讓庄然有機可乘，他輕巧地繞開小莎的攻擊範圍，等她反應過來時，劍鋒已經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只好放下武器，舉起雙手，擺出「投降」的姿勢：「你贏了。」

庄然笑了一下，收起劍，長舒一口氣，勾了勾手指，示意僕人把酒水和毛巾拿過來。

「進步了不少呢，庄然。」小莎叉腰道，「沒枉費我這個老師一番苦心的教導。」

庄然瞥了她一眼：「你放水了吧，阿萊。我從來沒贏過你，除了這一次。」

「……我，才沒有放水。我全力以赴了，所以我說你進步了不少。」她踮起腳尖，然後落下，重複了兩三次。

「知道嗎？阿萊。」庄然笑了笑。

「蛤？」

「你很不擅長撒謊。而且一撒謊就會踮腳尖。」他攤了攤手，退後兩步，然後轉身回了自己房間，小莎也跟了過去。

「所以，你沒通過騎士團的考核嗎？」庄然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胳膊。

「沒有，」她撇了撇嘴，很是失落的樣子，「他們給了很多理由，但是我知道，我輸就輸在生為女孩兒。」

「諷刺的是第一個騎士就是女人，這個頭銜也是為她設立的。別太在意，阿萊。」庄然坐起身來，安慰道，「這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好事？」

「宮廷反叛已經發生半個月了，王室不會袖手旁觀的。我看也就這幾天了，國王會發兵紫雷城。」

「宮廷反叛……是什麼？」

庄然瞪大了雙眼：「這麼大的消息你不知道？」

「聽人提起過，但是沒有深入去了解。」小莎捂臉道，「所以是什麼？」

「一場反叛。」

他解釋道，

「半個月前，一群身穿黑袍的人闖入王宮，弒殺了他們的君王，佔領了紫雷城，意圖擺脫王室的統治。

「曙光城與風聲堡之間隔着銀水河，他們還有強大的海上艦隊，所以國王沒有對他們用兵。但紫雷城不一樣，這些反叛者只是些烏合之眾，國王一定會南下討伐。而戰爭，是要死人的，阿萊。」

「所以我就要放棄嗎？這是我兒時就有的夢想，成為一個騎士。我為之努力了那麼多……」

「我沒有讓你放棄。我只是說，現在加入騎士團有點兒……不合時宜。我說的這些你根本沒聽進去，對嗎？」

小莎默不作聲，頭扭向一旁。

「聽不聽我話？」

「我還不是你妻子，憑什麼要聽你的？」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說什麼。這完全是兩碼事。」庄然被氣笑了，「唉，你還打算再去進行一次考核是吧？」

小莎不說話，默認了。

「或許他們這次會冊封你為騎士，但並不是他們改變了主意，而是要送你上戰場。為一個素未謀面的君主去打仗，值得嗎？」

「你勸不動我的，別浪費口舌了。我認定的事，就一定要辦到。」

「服了。」庄然嘆了口氣。

豪宅門大開，一位騎士走入大廳：「奉首相之命，每家每戶必出一名男丁充軍，待到幾周後軍團集結完畢，將趕赴高山之地的前線！」

庄然和小莎聽見聲響，便出來查看。

庄威東拄着拐杖搖頭道：「我這個樣子，恐怕上不了戰場。」

騎士瞥了眼庄然：「那就讓你兒子頂替。」

他母親情緒有些激動：「開什麼玩笑，他還是小孩子呢。」

「沒辦法，夫人，這是軍令，違者沒收家產併流放。如果做逃兵，那麼後果更為嚴重，我想大人您是知道的。」騎士微微一笑，轉頭走了。

此時眾人的目光落在了這個剛成年不久的男人——庄然身上。

他也呆立在原地，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晚上，夫婦倆為此事大吵一架。

「別干坐在那兒了，想想辦法，不然你兒子就要上戰場了。」他母親情緒激動，拍了下桌子。

庄威東表現的十分平靜：「我有什麼辦法，你不能指望我去吧？我這個樣子連大部隊都跟不上。」

「我們逃走。對，收拾東西，趁他們還沒發現，我們今晚就走。」

「我們能去哪兒？」他無奈道，「去曙光城要遠渡狹海，更別提這座城市還處於戒備狀態，我們可能會被當成風聲堡的探子抓起來；

「去暮水城？水宮堡？那可是國舅管轄的地方；

「去舜城？鋼鐵堡？它們難免都會受到這次戰爭的波及。如果能成功逃走還好，我們會平安無事，但若是被抓住……逃兵是會處以極刑的。」

庄威東無奈地搖了搖頭。

「母親，別管我了，讓我去吧。」庄然站起身，深吸一口氣。

「那怎麼可以，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的。」他母親瞪了庄威東一眼，然後抱著兒子痛哭。

小莎上前安慰：「伯母，您別太傷心了。庄然他也很為難，他不想您和伯伯因為他而陷入困擾。」

她摟過小莎，連同兒子一起抱在懷裡，失聲痛哭。

「保家衛國是男人的職責，這是一件光榮的事。」他父親拄着拐杖來到他面前，微笑着點了點頭。

「他還是小孩子呢。」

「嘖嘖，看看，」他父親咂嘴道，「在你母親眼中，你還是小孩子呢。」

「我已經成年了，母親。」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已經可以了。當年我十六歲就被迫充軍，跟隨溫狗南下……」

「別提你當年的那些破事兒了，」他母親不耐煩，「若是你真立下赫赫戰功，怎麼會只當一個小小的治安官？」

庄威東瞬間啞口無言。

小莎看了眼庄然：「我也要跟庄然一起去。」

「開什麼玩笑？」

幾乎同時，夫婦倆說出了這句話。

「說什麼呢，傻姑娘。」他母親看向庄威東，「沒規定要讓女孩子去，對吧？」

庄威東點了點頭，對小莎說道：「其實無論男孩還是女孩都可以保家衛國。但你不能只考慮自己，你也得考慮考慮家人，你父親，他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來吧，我送你回家，你詢問下他的意思，如果他同意，那麼你們兩個就一起去。」

「嗯，好。」

小莎欣然答應。

庄威東送她回了普萊斯曼家。

「父親，我想跟庄然一起去前線。」

她父親正在喝茶，聽到這話差點嗆到：「噗！咳咳，咳咳。什麼？」

「我想，跟庄然，一起去前線。」她一個字的，一個字的咬的很清楚，重複了一遍。

「不行！」

「為什麼？」

「你去幹啥，送死？」她父親將茶杯放在一旁，看着她，問道。

「才不會呢，我的劍術又不是白學的。」她翻了個白眼。

「我讓你練劍只是為了滿足你的愛好，讓你拿着木劍耍一耍，玩一玩。戰場上可不是木劍，也沒有點到為止。」

「不是說，每個家庭都要出一名男丁充軍嗎？」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父親。

「我去。」

「哎呀，爸~~，您都四十多歲的人了，我怎麼忍心看你上戰場。」小莎搖着他的胳膊。

「你心疼我，我還心疼你呢。別死纏爛打，就是不行，這件事，免談！」她父親甩開小莎的手，起身回房間了。

「哼。」小莎嘟起小嘴，也轉身回房間了。

庄然這邊。

他被父親單獨叫到了房間里。

「害怕嗎？」

「害怕什麼？」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戰爭……死亡……」

「有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所以我無所畏懼。」

「有人說，你是天命之救世者，天命之為王者。在你出生前，我做了個夢……」他父親陷入回憶。

「那是道預言，」庄然搶答，「我聽你說了幾百遍了。『降生於黑暗，消逝於光明。這個孩子會割捨他的所愛，一舍情，二舍義，三舍愛。當黑暗籠罩世界，當紅色彗星划過天空，當十二位聖騎士齊聚人間，他將成為天命之救世者……』」

「我始終相信着，我始終相信你……」他父親點了點頭，「你就是預言中的王子。而我也相信，你會度過這場難關。」

「那我要是沒能度過呢？」他撇了撇嘴。

「那你就不是，或許是你弟弟。」

庄然無言以對，白了他父親一眼。

「先別走，我有東西要給你。」他父親從床下拿出一個盒子，打開是一把閃爍着寒光的寶劍。

他指着寶劍，挑了挑眉，像是在問：「這是什麼？」

「這是『淬月』寶劍，是你老爹我當年從戰場上淘來的。相傳它是由月亮上掉下的隕鐵鍛造而成，鋒利無比。現在，它是你的了。」

庄然舒展了眉頭，笑了起來，他拿起淬月寶劍，細細端詳着：「好精緻啊。真的歸我了嗎？」

「嗯。」

【暮水城】

馬不停蹄，總算趕到了。

雖然天色已晚，但暮水之地的領主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