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師之女』

次日下午。

【暮水城，王宮】

莫琳夫人的房間內。

莫琳、娜娜和月兒圍坐在圓桌前舉辦下午茶會。

「呼，呼~」月兒捧起茶杯，吹了吹涼，然後抿了一小口，「好香甜的茉莉花茶……」

「就知道你會喜歡，」莫琳微笑道，「這個啊，是瓦德伯爵帶給我的呢。他說是從平壤之地的一個小販那兒買來的。」

「瓦德？」月兒皺了皺眉，將茶杯放到桌上。

「喝起來跟白開水沒什麼區別。」娜娜撇了撇嘴。

「啊哈哈……」莫琳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娜娜是喜歡濃茶嗎？不過濃茶喝多了晚上會睡不着覺的。」

「娜娜，茶不是像你這樣咕嘟咕嘟喝的，要慢慢品。」月兒看了她一眼，搖頭嘆氣。

「慢慢品還不是一樣，就是白開水。相比於喝茶，我還是喜歡喝牛奶咖啡多一點。」

「那是因為你不懂……」月兒叉腰，看着娜娜。

「我是不懂，我坦白。不像某些人，不懂裝懂。」娜娜回懟。

「你！」

「咳咳，」莫琳咳嗽兩聲，「二位公主，來嘗嘗我做的甜點吧。」

她起身拿了三塊奶油蛋糕，分給二人。

「我嘗一點就可以了，不是很餓。」月兒切了一小塊，用餐叉叉起放到自己嘴邊，張開櫻桃小口吃了下去，細嚼慢咽，十分優雅。

月兒瞥了眼娜娜，她已經吃了一半了，嘴邊都是奶油。

「嘁。」月兒白了她一眼。

「看來蘇安娜公主真的很喜歡吃甜食啊。」莫琳感嘆道。

「嘻嘻，是莫琳夫人做的好吃。」娜娜笑着擦了擦嘴。

「別叫我夫人了，怪顯老的，我比你們也大不了幾歲。」

「那……叫你姐姐？」

「嗯，那樣我真的會很高興哦。」莫琳笑了笑，然後羅列接下來的事情，「我們接下來做什麼呢？我們可以互相給對方編頭髮，塗指甲油，展示自己的禮裙收藏、飾品收藏……」

「娜娜喜歡什麼顏色的指甲油？粉色嗎？嗯，很少女心哦。月兒你呢？」莫琳捧起月兒的手，「月兒，你的手指好修長，又纖細。真漂亮。」

「謝謝莫琳姐姐誇獎。」她笑盈盈的，略微低頭致意。

「娜娜佩戴的是……吊墜么？」莫琳指了指她的脖子。

「這個是，寶石吊墜……是的。」娜娜捧起脖子上佩戴的那塊柯熾送她的翡翠晶石。

「翠綠色的寶石，好漂亮，從哪裡買的，我也想要一個。」

「額，這個，」娜娜的腦子飛速旋轉，想找一個理由搪塞過去，「是老師送我的生日禮物，至於是從什麼地方買來的，我也不知道。抱歉。」

「好叭，可惜了。」

娜娜瞥了眼月兒，月兒也在看着她。

她只好用眼神乞求這位好姐姐不要拆穿自己，月兒將頭扭向一邊，終究沒有說什麼。

女孩們的下午茶時間過的很快，轉眼間來到了傍晚。

月兒帶着娜娜和莫琳來到廣場，這裡是騎士們訓練的地方。

瓦德騎着一匹白馬，那馬性子很烈，幾次抬起前蹄想把他甩下去。

一番折騰之後，白馬屈從了。

莫琳帶頭鼓掌，月兒和娜娜緊隨其後。

熱烈的掌聲吸引了瓦德，他勒馬來到三位姑娘面前。

「您的馬術技巧真是精湛，瓦德伯爵。」莫琳誇獎道。

「過獎，」他微笑致意，然後看向蘇安娜，「蘇安娜小姐，哇哦，你頭髮編的越來越像南方姑娘了，很漂亮。還有你們兩個，令人眼前一亮。」

月兒叉腰，撅起小嘴：「是我幫她編的。」

「喔，你真好心。讓我猜猜，屬於女孩們的下午茶時間對嗎？」

「是的，」娜娜搶答，她笑盈盈的，「我們互相編頭髮，化妝，試穿禮裙……」

「令人羨慕的友誼，真心替你們感到高興。」瓦德伸出手，邀請道，「蘇安娜小姐，要和我一起去兜兜風嗎？」

「我？我可以嗎？」娜娜有些小激動，她指着自己問道。

「當然。上馬，小姐。」

「我也要去。為什麼不邀請我？」月兒明顯吃醋了。

「不好意思，公主，滿員了。下一個再來載你。」瓦德笑了笑，一把將娜娜拉上馬，讓她坐在自己前面。

「抓緊韁繩，蘇安娜小姐。」瓦德勒馬掉頭。

「駕！」

他一聲令下，白馬朝着落日的餘暉處狂奔而去。

「瓦——德——」月兒追了兩步，生氣地跺腳腳，「哼~」

「啊——」娜娜尖叫着，微風將她的金色長髮吹起，在空中飄揚。

白馬載着他倆一直跑到西城門，出了城。

瓦德勒馬停下：「刺不刺激，娜娜？」

「嗯嗯。」她點了點頭，「好久沒這樣瘋玩了，瓦德伯爵。」

「你們叫我名字一定要加上爵位么？」他有些不悅。

「抱歉，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娜娜小心試探道。

「沒，沒有，我只是……」他嘆了口氣，

「我只是有些心煩意亂。他們一直在提醒我的身份。身份，不過是一種束縛，枷鎖。壓在我身上讓我喘不過氣。

「我要承擔起家族的責任，可我覺得……唉，我覺得我還沒準備好。」

「我覺得他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禮貌的問候和敬畏吧。」

「或許是吧，」他點了點頭，「可他們要我以家族為重，逼迫我做違背自己本心的事。如果是你，蘇安娜，你會妥協嗎？」

「我有選擇么？」娜娜自嘲似的笑了笑，

「老師他把我丟在這裡，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幽深的王宮之中。招呼不打一聲就走了。你說他還會回來嗎？」

瓦德抿了下嘴唇：「大法師他……我相信他會回來接你的，他一定是有要事去辦。」

「要是他不回來呢？」娜娜轉頭看了瓦德一眼，她的眼眶已經濕潤了，

「我好害怕。我不知道老師跟守護王陛下是什麼關係，是友情嗎？還是單純的敬畏之心？它能持續多久？我統統不知道。

「寄人籬下，無依無靠。『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如果他們要求我回以報答，逼迫我做違心的事，你說我有選擇嗎，瓦德？」

他沉默了。

娜娜繼續說道：「沒有人一直是自由的。就算是天上的雲朵，也要聽從風的指引。」

「我明白了。」瓦德點了點頭。

「雖然沒什麼用，但我還是喜歡發發牢騷，這樣會舒服很多。」她擦了擦眼淚，微笑道，「你也試試，向風兒訴說你的煩惱，風兒就會帶走它哦。」

她閉上眼睛，感受微風吹拂在臉上，任憑它凌亂自己的髮絲。

「咳咳，」瓦德清了清嗓子，故意高聲道，「風兒，你在嗎？」

「哈哈，它一直在啊，你沒感覺到嗎？」

「那，我把煩惱說給你聽，你會把它帶走嗎？」

「當然會。風兒說：『當然會，說來聽聽吧，先生。』」

「哈哈……哈哈哈哈。」

二人相視一笑，笑的越來越大聲。

……

直到夕陽西下，瓦德和娜娜才往回走。

經過廣場時，月兒還站在原地等待，雙手交叉在胸前，好像還哭鼻子了。

看見他們走來，她轉過身子，抽咽着冷哼一聲。

「你先回去吧，娜娜。我得……」瓦德指了指月兒，朝娜娜使了個眼色。

娜娜點了點頭，先離開了。

「咳咳，月兒……」瓦德來到她身後，輕拍了下她的肩膀。

「你說，」月兒吸了下鼻子，「……下一個會來載我，可你沒有。」

「我忘記了時間，月兒。我向你道歉。」

月兒轉過身，看着他：「看樣子你跟她玩的很開心嘛，還是說你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他笑了一下，提醒道：「晚餐時間到了，月兒。我等不及要坐在餐桌前大吃一頓了。」

說罷，繞過月兒，離開了。

「哎，瓦德。」月兒嘆了口氣。

夜深了，娜娜躺在床上，正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語。

房門打開，月兒身穿睡袍，抱着枕頭出現在門口。

她回頭看了下她的護衛蓋德：「蓋德爵士，守在外面就好。」

蓋德點頭，關門退下，守在門邊。

「月兒？」娜娜坐起身來，「已經這麼晚了……」

「很抱歉打擾你，那個……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月兒走到床邊，將枕頭放到床上。

「好啊好啊。」娜娜鼓掌贊成，「就像是女孩兒們的睡衣派對，嗯哼？我們可以在屋裡支起帳篷，窩在裏面吃紙杯蛋糕，互相給對方講鬼故事……」

「額，今天就算了，娜娜。我不想做那些事。」月兒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娜娜只好說道：「好吧，改天如何？今天確實有點晚了。那我們干點兒啥好呢，直接睡覺么？」

「聊會兒天就好，就我們兩個。」

兩位公主側身躺下，面對面。

「你覺得瓦德伯爵是個怎樣的人？」月兒率先提問。

面對突如其來的提問，娜娜的回答有些磕絆：

「啊？我……一定得回答這個問題嗎？在人家背後討論這些。老師說過這樣做很不禮貌。」

「我不會說出去的，嘻嘻。」月兒把食指放在嘴唇邊，「血色玫瑰會從泄密之人口中瘋長。我守口如瓶。」

「這……」

「知道么？娜娜。」

「蛤？」

「女孩們聚在一起討論男孩子，而男孩們聚在一起也會討論女孩子。」

「真的？」娜娜還是心存顧慮。

「嗯哼。」月兒點點頭，枕着胳膊又靠近了她一點，洗耳恭聽。

「這個嘛……瓦德·獵潮伯爵是五國中最年輕的一位封君，他的封地水宮堡是進入暮水之地的要塞，易守難攻。他的家族姓氏由來……」

「打住打住！」月兒示意她停下，「我可沒有讓你給我講歷史。」

「好吧。」娜娜深吸一口氣，「但是你不準告訴別人。」

「嗯嗯，當然。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小秘密。」月兒微笑着，握住她的手。

「瓦德他是一位……高大、帥氣的紳士，也是位堅毅、勇敢的騎士。」

「你也這麼想嗎？」月兒笑的很開心，「父王說他會娶我，等我到了合適的年紀。」

娜娜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強顏歡笑道：「真的嗎？那你會答應嗎？」

「當然，我是說……有哪個女孩子會拒絕呢？」

「要是這樣的話，估算着時間，最多再等上一年就可以參加月兒你的婚禮了呢。」

「是吖，我很期待。不過……」話鋒一轉，她收起笑容，擺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瓦德他最近總是故意疏遠我……娜娜，怎樣才能變得像你一樣受大家喜歡呢？」

「啊這……」

「我的意思是，我身上有沒有什麼值得改進的地方么？」

「這樣啊，你可以適當的謙遜一點。額，在做一件事之前多換位思考一下。」

月兒嘆了口氣：「唉，父王之前太過寵溺我了，當然我也有錯。但我現在是真的想改變，娜娜，你能幫我嗎？」

「嗯。」

「謝謝你，娜娜。」

次日上午。

月兒和麥克帶着娜娜參觀王宮的後花園。

「母后生前最喜歡養花了，所以父王命人建造了這整個後花園。」月兒旋轉一圈，向二人展示。

「哇！這麼大的花園。像個迷宮一樣。」娜娜感嘆道，「花朵好鮮艷啊，它們一定沒後悔在這兒安家。」

月兒俯下身看着盛放的花朵：「嗯哼，我和父王共同照料着它們，母后的靈魂也守護在這裡，我知道的。」

「這麼大的地方，」娜娜思考半秒，提議道，「……要不我們來玩捉迷藏吧，怎麼樣？」

「我不是很想……」

「來嘛來嘛。」娜娜搖晃着她的胳膊，「麥克，你要來玩嗎？」

架不住她的盛情邀請，月兒只好答應。

麥克點了點頭：「好啊，我來找你們吧。二位公主，這次我可不會放跑你們了。」

「那你閉上眼睛，」娜娜將他的眼睛蓋住，「然後數一百個數……」

「好。一百，九十九，九十八……」

「快躲起來，月兒。」娜娜說罷，向花園深處跑去，月兒緊隨其後。

「月兒！你不能跟我藏一塊，你去那邊。」她指了指月兒的左邊，自己則跑去了右邊。

她躲了很久，也不見麥克找來，就自顧自地在花園裡逛了起來。

她來到一處花圃前，欣賞着面前的花朵。

那花瓣很是特別——還未綻放的藍色花瓣。

一隻蝴蝶落在花朵上，她剛要伸手去碰，身後傳來陳綜的聲音：

「那是采自高山上的花朵，名為『藍蕊』，又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