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順着臉頰划到嘴裏。
好苦，真的好苦。
顧江琮，你當真太狠心了，你討厭我，所以連我的孩子也不肯放過嗎？
消毒水縈繞在宋池沐鼻息間，裹緊被子，卻依然感覺不到一絲溫暖，直到鬢角的髮絲被汗水打濕，她才驚覺，原來不是身體冷，而是心徹底失去了溫度。
高跟鞋敲打地面發出的聲音將宋池沐緊繃的那根弦徹底扯斷。
突兀的聲音忽然停下，一切歸於平靜。
於途看着被子里蜷縮着一團，眼底泛起一絲詭異的笑。
「雲蘇，我來看你了。」
第12章 了無牽掛宋池沐呼吸凝滯。
被子拉開一角，於途那張溫婉的臉落在宋池沐眼裡，只覺得無比的刺眼。
「你不要恨我，愛這種事誰也說不清不是嗎，對了，你不是一直拜託我要看你的孩子嗎，你看看這個吧。」
於途從包包抽出一個文件袋，遞給了宋池沐。
宋池沐沒有勇氣，可還是忍不住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將文件袋接了過來。
「這是那個孩子的死亡鑒定和當時的照片，現在你可以死心了嗎？」
於途字字見血，將宋池沐最後的理智徹底碾碎。
照片中的孩子早已血肉模糊，只是一眼，宋池沐便再沒有勇氣看下去。
「不…不是，這不是我的孩子……」照片和文件散落一地，宋池沐抓緊被子往床角縮去。
「於途，你騙我，這不是我的孩子！」
她不會再相信於途的話。
說話間，宋池沐忽然摸到一旁桌子上的水果刀，泛着寒光的刀刃揮動起來：「於途，你把孩子還給我，還給我！」
於途笑意愈深，緩緩逼近宋池沐，一字一句道：「宋池沐，你的孩子已經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刀刃划過於途的手，於途下意識倒退一步，撞進一堵肉牆。
「宋池沐，你幹什麼？」
顧江琮生冷的聲音響起，將原本緊張的氣氛瞬間凍結。
於途在聽到顧江琮的聲音時，身體下意識僵住。
「邵琛，我想勸勸雲蘇的，沒想到她會突然動手，我的手傷的不嚴重，你別怪她，快去看看她。」
於途委曲求全的模樣讓宋池沐恨不得撕下她的偽裝。
可顧江琮像是沒有聽到般，幽深的眸緊鎖着宋池沐，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擔憂。
「宋池沐，你把刀放下。」
顧江琮定了定神，維持着僅存的理智。
聽到男人冷漠而又疏離的聲音，宋池沐眼底帶着一絲倔強：「顧江琮，我只想知道，這十一年，你到底有沒有一點點在意過我，哪怕只有一點點？」
話音剛落，宋池沐突然又自嘲的笑了起來，「你不要回答我，我早該知道結果的，你若是有一點點在乎我，就不會那麼狠心，連個還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放過。」
這一刻，顧江琮只覺得手腳冰涼。
她都知道了，那個還未成型的孩子，是他一手害死的。
顧江琮徒勞的垂下手，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亦或者，他的解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孩子確實是他同意流掉的。
「我真傻，過了這麼多年，我終究還是在妄想，這樣也好，沒有了孩子，這個世界上我也就了無牽掛了。」
清淺的語調彷彿下一秒就會被風吹散。
了無牽掛！
那他呢？
顧江琮有些慌亂，她說過，她不要再愛她了……伴隨着於途的尖叫聲，顧江琮突然回神，滿目都是刺眼的猩紅。
水果刀已經沒入了宋池沐的心口，她的臉上，滿是決絕，似乎還帶着一絲解脫的輕鬆。
「邵琛哥哥，再見了，再也不見！」
不要……顧江琮在這一刻，只覺得自己曾經以為堅不可摧的世界，轟然坍塌。
第13章 她一定很痛吧哽在喉嚨的聲音發不出來，動作變得笨拙，衝上去將漸漸虛軟下去的人兒抱在懷中：「宋池沐，你不許死！」
你還有孩子需要照顧，你怎麼可以死？
顧江琮僅存的理智摁響了床頭上的鈴。
宋池沐用盡所有力氣想要摁住顧江琮的手：「不…不要救我，邵琛哥哥我真的很累了，求你，讓我睡會兒好嗎？」
睡一會兒……所有悲歡喜樂，就都可以結束。
長長的眼睫緩緩垂下，平日裡帶着光彩的眸子，在這一刻彷彿失去了所有顏色。
「宋池沐，你聽到沒有，你不能死！
你想要孩子對嗎，我把他還給你！
你還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顧江琮第一次這麼害怕，像是要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般。
她想要什麼……宋池沐無力的看着顧江琮，從始至終，她想要的不過是這世上他給的一絲溫暖而已。
不過，這一絲的溫暖₱₥對她來說恐怕也只是妄想，她只有她自己了，現在她只想為自己任性一次。
「我沒有想要的，邵琛哥哥，下一世不要讓我遇到你好嗎？
愛你，真的太累了，我想去找奶奶，還有我們的孩子，我想告訴他，不是媽媽不想要他……」宋池沐的聲音越來越小，顧江琮已經聽不真切，雙手一片濕濡，不知何時，已經被宋池沐的鮮血染紅。
直到醫生推着宋池沐進入手術室時，顧江琮依然緊握着宋池沐的手，彷彿一鬆開，就再也抓不住。
「宴先生，現在病人需要立刻手術，你不能進來。」
醫生的話終於讓顧江琮找回一絲理智。
看着宋池沐蒼白的小臉上帶着絲絲血跡，心口鈍痛。
那麼多血，她一定很痛吧？
無力的垂下手，顧江琮像是一尊雕塑般，立在原地。
於途看着顧江琮英挺不凡的身影，臉色驀地僵硬起來。
她是一個女人，何嘗看不出顧江琮那呼之欲出的感情是為哪般。
可於途要怎麼甘心，顧江琮愛的人只能是她，至於宋池沐，於途眼底划過一絲狠厲。
整整六個小時，顧江琮站在原地整整六個小時。
在手術室燈熄滅那一刻，顧江琮心臟陡然收緊。
醫生摘下口罩走了出來，臉上帶着疲倦和放鬆。
「宴先生放心，周小姐沒有大礙了，幸好水果刀沒有插得太深，不然傷及心臟就真的危險了，這段時間注意不要感染。」
顧江琮聽到醫生的話時，像是重生了般，緊繃的身體在這一刻終於放鬆。
醫生重新給宋池沐換了一間病房，在顧江琮的安排下，將病房內所有可以造成威脅的東西全部帶走了。
於途惴惴不安的跟在顧江琮身旁，感受着顧江琮身上散發出的寒意和血腥味，於途愈發不安起來。
「邵琛，你手上還有血，先去洗一下吧，這裡有我看着。」
於途的聲音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溫柔。
顧江琮恍然回神，垂眸看着被鮮血染紅的雙手，又看了看正毫無生氣躺在床上的宋池沐，良久才找回了一絲呼吸。
病房裡就有洗手間，裏面傳出水聲的將於途的思緒打亂。
看着昏睡着的宋池沐，一個陰暗的想法在於途心中滋生着。
第14章 她要成為宴太太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你，是不是就不會有人對我構成威脅了，那邵琛就會是我一個人的了？
宋池沐，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命大，居然這樣都沒有死……可怕的想法瘋狂的生長着，於途的手已經觸碰到了呼吸機的開關，卻聽了門把手轉動的聲響，她才猛地收回手。
「你在幹什麼？」
顧江琮見於途靠近宋池沐的病床，凌厲的眸閃過一絲寒意。
於途刷的一下變白，但很快又恢復了自然。
「剛剛雲蘇嘴角有根頭髮。」
於途滴水不漏的作答道。
顧江琮的視線落在於途身上良久，就在於途快要撐不下去時，顧江琮這才緩和了臉色，開口道：「於途，之前你來醫院跟她說了什麼？」
雖然顧江琮這些年都不怎麼待見宋池沐，但他對宋池沐卻很了解，如果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她絕不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於途大驚，看着顧江琮蒙上一層冰霜的俊顏，心情沉重：「我…我只是告訴雲蘇，我會退出的，讓她不要再傷心了，可是她的情緒一直很激動，我跟她道歉，但云蘇一直不肯接受，還用水果刀刺我。」
說到最後，於途像是承受不住委屈般，嚶嚶哭了起來：「早知道我應該不來的，不然也不會出這樣的事。」
不知為何，顧江琮竟覺得於途的哭聲有些吵，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我知道了，你去處理傷口吧。」
顧江琮漫不經心的語氣讓於途哭聲忽然停下，淚光漣漣的看着顧江琮：「邵琛我……」彷彿已經猜到於途心中所想，顧江琮不耐的擺了擺手，沉聲道：「離婚的事情，我會讓助理幫你處理好，你放心。」
「邵琛。」
於途還想說什麼，卻被顧江琮淡淡打斷。
「好了，有什麼問題就聯繫助理就好，於途，你讓我安靜一下。」
於途臉色刷的一下變白。
顧江琮說會幫她離婚……可她想要的遠不是這個！
她要成為宴太太。
可顧江琮那攝人的氣勢卻讓於途沒來由害怕，再不甘心，她也不得不轉身離開。
已經兩天了。
顧江琮拉開窗帘，外面的陽光透過窗戶竄了進來，灑在宋池沐蒼白的小臉上，精緻的五官帶着一絲病態美。
醫生戰戰兢兢得給宋池沐做完了例行檢查，見一切都正常，忍不住擦了擦額角的虛汗。
「你們不是說，最遲昨晚都會醒嗎？」
顧江琮周身散發著寒意，這兩天他度日如年，看着宋池沐安靜的躺在床上，微弱的呼吸彷彿下一秒就會消失，就忍不住害怕。
醫生心虛的擦了擦額角的虛汗：「理論上是這樣的，但是有可能也是病人自己不願意醒過來……」自己不願意醒過來。
顧江琮的思緒在這一刻徹底混亂。
她不願意醒來，就是不想看到他嗎？
「不過宴先生也不要着急，現在病人需要陪伴，只要讓她感覺到活着還有希望，也許很快就可以醒過來了，如果長期不醒的話，恐怕永遠都不會醒了。」
顧江琮第一次感到了懊悔。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宋池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