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入夜的時候，我正就着鎏金雕花燭台上的蠟燭看書的時候，芝蘭忽然撩開帘子打外面走了進來，滿臉的喜色。

「怎麼了？」我瞅見她紅光滿面，先是看了她一眼，復有低頭翻了一頁書問道。

「皇上身邊的徐公公剛來了，說今晚皇上翻了小主的牌子，讓小主好好準備了去乾清宮伴駕呢。」她喜滋滋的跟我說道，邊指揮着宮裡的小宮女往橡木浴桶里添加熱水。

我愣着聽她講着，才想着秀女入宮前三天不侍寢的時間早就過去了，我早前聽說第一個面聖的是徐潤芝，而且她還因此由答應晉封了貴人，說實在的我當時還以為第一個面聖的會是林幼薇，她是在還未入宮的時候，才名便享譽了京城，像她這樣才學極佳又是美人不是第一個面聖着實讓我驚訝了一把，不過由於我不想爭寵又向來不喜歡搬弄是非的性格，這些事聽過了便就忘了，幾次去給太后娘娘請安的時候，娘娘也是沒少說過我，但是我總是賣傻充愣就給糊弄過去了，太后娘娘說了幾次便也不再說我，每次晨昏定省之後都是留我抄抄佛經，陪着她念佛誦經。

泡在浴桶裏面，芝蘭將熱水澆在我的身上，我也只是盯着水面上的花瓣發獃。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就算我努力不去想這個問題，它依舊是來了。

乾清宮派來接我的轎子早已等在了延禧宮門外，還未近身，便聞道一股香味，嗆得我用絲絹捂了鼻子打了一個噴嚏。

外面是極冷的，今兒早上還艷陽高照，入了夜就開始下起雪來，就算是系了大氅帶了手爐，從轎子裏面下來的時候，我依舊被迎面吹來的冷風撲了一個激靈。

徐德勝已經侯在了宮門口，見我來了便把我帶進了暖閣，暖閣比外面暖和很多，空氣裏面淡淡有着龍涎香的味道。

進入暖閣的時候，皇上只着了一身月白色雲紋綉金色盤龍的長袍站立在窗前，他只是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站在屋子**，也不知道開口說什麼，便只是靜靜地站着，我這人有個相當不好的習慣，總喜歡打量人，就算如今站在我面前的是當今天子，但我這個習慣卻一點沒有因為他是皇帝有收斂。

我微微抬眼看着皇上，身形修長，完全不像年紀已經到了不惑快知天命的人，但是渾身所散發王者之氣，卻是我遇見的幾個男人所不能比擬的，我讀過太多記述帝王傳記的文章，總是不出我的意料，每一個帝王的出身總是天有異象什麼的，不知道眼前的君王出生有沒有天有異象，東有游龍的情況呢？

想着那樣的樣子，我不禁輕笑出了聲，聽見動靜皇上便轉了過來，他掃了我一眼，眼睛深沉似一汪深潭，我連忙向他行了萬福，順便想扇自己一巴掌，這種時候都能胡思亂想，陳徽你真的夠了。

「坐吧，別拘着。」說完，皇上自顧撩起衣擺坐上了羅漢榻，我先向他道謝，便尋了椅子坐了下來。

「你方才在笑什麼？」他坐在那裡，就像一尊天佛一般，開口問我，語氣淡淡，透着威嚴。

雖然我以前在家作死但是現在我絕對不會作死告訴皇上我在想什麼天有異象這種奇奇怪怪的事情呢。

「臣妾方才見皇上在窗邊沉思，不便打擾便兀自想了一些臣妾幼時在家的事情，想着那時臣妾真是幼稚做了些傻事，所以才在皇上面前失儀笑了出來。」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可人。

但卻聽着上位的人卻沒有說話，我心想莫不是把人給惹惱了？「呵。」皇上終於輕笑出聲「到底還是小孩子。」

我不知道該怎麼搭話，看皇上忽的抬手揉着眉心，我一側眼看見他書案上堆了一些奏章，怕是剛在一直批奏章，敬事房卻讓他翻了牌子呢。

但我只是規矩的坐着，眼睛瞟了一眼在暖閣裏面的寢殿，手便捏緊了，眼前的皇帝俊朗不失王者之氣，也許是內心對帝王的害怕，又或許只是小女兒心態想着一心人的情感，君王的心不會只為一人停留，「自古帝王多薄情」在遙遠那時的古代君王，真心實意的又有幾人呢？所以我排斥，我從最開始就一直排斥着，只是命運弄人，如今入了宮我便只有了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不求承蒙恩寵，只求在這深宮裡，不礙了誰的眼，安穩度日。

「朕有些渴了。」他揉着眉心，閉着眼緩緩道。

我拎起在我身邊的茶壺剛要倒茶，卻發現茶壺的水是涼的，暖閣雖暖，但是喝涼水依舊是傷脾胃的，當是為著皇帝身體着想，這水也是斷不能喝的。我便尋了小太監換了熱的白水給了皇帝，皇帝接過青花瓷茶杯時，滿是讚許的對我點點頭。

接下來的對話，便只是一些尋常的對話，皇帝問什麼我便規規矩矩的答什麼，絕對不多說一句話。

想來皇帝也有些乏了，便又跟我囑咐了說天寒注意加衣便差了人送我回了延禧宮。

直到踏進自己的寢殿，我才放了一直攥着的手帕，想着自己的剛才的表現，只怕皇帝是有段日子不想見我了，也罷，這樣倒也圖個清靜，芝蘭撐着胳膊已經睡著了，我推了推她，她一個激靈，瞧了半天見是我，連忙起身道：「小主回來了，我去給小主鋪床。」

我搖了搖頭，對她說：「你去睡吧，這裡不用伺候了。」說罷，我便自己踏進了內殿。

躺倒在床上，我盯着床頂淡綠色的帷帳，翻身抱住了錦被，把臉埋進了綉有白色蓮花的枕頭中，我只覺得眼裡有淚水滑了出來，全都暈進了枕頭的枕芯內。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是在哭自己還是在哭未來，我都不知道。

打早芝蘭剛在為了梳妝打扮的時候，只見太后身邊的李公公笑臉盈盈的踏進我的宮殿。

我連忙起身相迎，李公公看着我說道：「奴才是來宣讀太后娘娘懿旨的，小主趕緊領旨吧。」

我一聽忙下跪叩頭聽旨。

只聽得李公公念道：「貴人陳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順，雍和粹純，性行溫良，克嫻內則，淑德含章。今賜封號「瑾」，欽此。恭喜瑾貴人，賀喜瑾貴人。」

我叩頭謝恩，用眼色示意了芝蘭，芝蘭塞了一些碎銀子給了李公公，李公公笑着對我道：「瑾貴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