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輝煌圖卷》[無限輝煌圖卷] - 第16章 千裏之行,百年多病

接頭的日子,要趁熱鬧渾水摸魚,但接頭的地方,卻不是人多眼雜的場所。
在舉行華光誕的廣州城裏找一處足夠冷清的所在,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據教頭所說,那本來是一戶人家的祠堂。
嶺南宗族林立,大大小小的宗族都要出錢出力,給自己家修祠堂,幾乎成了一項硬性的規定,要是宗族規矩還在,你卻不肯出力,那可不是被鄙視那麽簡單,是要直接上刑罰的。
人多錢多的宗族,自然會把宗祠修的氣派,人多錢少的,為了不顯得太寒酸,就只能縮小地盤,以求顯得布局緊湊,宅院風水周密一些。
而這個小祠堂,聽說是族裏已經徹底破敗了,除非過年,否則連著幾個月都上好門鎖,不會有人來。
小祠堂是在一排民居的末尾處,緊鄰著河水。
關洛陽他們沒有走到那布滿了蜘蛛網的大門前,只是繞周邊走了一圈,看了看哪些地方可能藏人放冷槍,哪些地方適合跑路,然後直接跳過牆頭,到裏面去查看。
這小祠堂,也就是一個十步見方的院子,連著一棟屋子。
屋子裏幾個蒲團,一張香案。
香爐、蠟燭,還有更後面供著的那幾十個牌位上都有了蛛網,房樑上往右邊斜著垂下來的一張大蛛網上,更是粘了不少飛蟲。
這地方四面的擺設基本是一覽無餘,沒什麽值得過多注意的。
不過他們剛進來瞧了兩眼,耳朵裏便聽到一點異動。
東牆上冒出一個頭,關洛陽和教頭已經悄無聲息的閃到東牆牆根下,在兩邊角落貼牆站着。
他們靜等著那不走正門的人翻牆下來。
這人一身白色襯衣,外面罩了件無袖的灰色馬甲,腳底下踩了雙黑皮鞋,身材健壯,但從牆上跳下來的時候,前蹲一跪,還得一手撐地才沒跌倒,看着不像是有什麽功夫在身。
也不知他之前經歷了什麽,出汗出了很多,馬甲面料上大片汗跡,短髮都凝成一綹一綹的貼在頭上。
關洛陽他們本可以在這人落地還沒來得及轉身的一瞬間,翻牆離開,但看他穿着不像是需要到這種小祠堂裏偷東西的,身份便有些值得商榷。
教頭主動咳了一聲,驚得那人猛然回頭,露出一張蒼白多汗的青年面孔。
關洛陽注意到,此人受驚時,下意識的收緊了左手的長條錦盒,想必裏面有什麽要緊的東西。
那青年雖然神色疲憊不安,出口卻先聲奪人:「你們是什麽人?怎麽擅闖我朋友家舊祠堂?」
教頭目光一閃,質問道:「既然是你朋友家的祠堂,怎麽不走正門進來?」
青年振振有詞:「我朋友留洋之前,讓我多加留心,時常打掃,可惜偷懶幾個月再來看看,門前的鎖都銹死了,只好先翻牆進來,看看有沒有遭過賊。」
教頭神色嚴肅起來,緩緩說道:「兩百六十多年的舊鎖,家裏人不去打開,要是外面的賊盜進來,肯定是直接砸碎了,哪還能留下這扇朽木的門戶。」
青年一聽這話,胸膛起伏兩下,閉嘴咽了口唾沫,似乎生怕接下來說話字音有所不清,一雙眼緊盯教頭,咬字分明的說道:「千裏之行,始於足下。」
「百年多病,割腐填新。」
教頭話音剛落,兩人的手已經緊緊握在一起。
那青年好像過於激動,連喘了兩口,握著教頭的手都用力到暴出了青筋,才說道:「我是馬誌行,果然是你們,果然……」
兩句話沒說完,馬誌行的聲音裏就帶了哭腔,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關洛陽看了一眼教頭。
就算是終於接上頭了,也不至於激動到這種程度吧,看他之前汗出如漿,倉皇失措的樣子,難道遭了什麽變故?
教頭顯然也有同樣的想法,按着他的背安撫了幾句,詢問起來。
馬誌行斷斷續續說道:「我家本是積善之家,祖有餘蔭,我當初才得以留學,投身盟會,等、嘔咳咳咳……」
他話說到一半,忽覺胃裏一陣翻湧,連聲乾嘔咳嗽。
教頭用了幾分勁道,從他後頸撫下去,順胛按背,功力收放,舒緩胸胃。
馬誌行乾嘔痛哭之意,大為緩解,眼角還有淚漬,但已能順暢說話。
「家祖那一輩酷愛收藏古玩字畫,今日晨間,廣州將軍府的人為一幅畫找上門,家父性格剛烈,但我念著最近要與你們接頭,不宜節外生枝,便從旁暗勸,答應把那幅畫交出去。
沒想到,等我取畫回堂,就看見家父已經慘遭毒手,我開槍打死那狗賊,亡命奔逃,剛剛才甩脫了那些清兵狗腿子。」
馬誌行漸漸平靜些許,神容憔悴,「我本來唯恐這幾日裏難以倖免,就想到這裏來留個暗記,警示你們接頭人出了變故,不曾想你們剛好到了。」
其實像馬家的遭遇,在如今這大清各地也屢見不鮮,只不過沒有想到這麽巧,剛好就在接頭前夕,讓馬誌行痛失至親。
破家喪父之難,固然讓人心有戚戚,可馬家遭難後,名冊到底還能不能順利送出去,更是重中之重。
馬誌行能擔當重任,也是頭腦清醒,勇毅過人之輩,沒等教頭為難,便主動解釋道:「我早已經設法弄到船票,從廿三到廿八的都有,只等著哪一天你們來尋我接頭,我當天便能上路。」
「只不過,我家中人丁稀少,老父夥計都是不願遠遊之人,一個人突然連買多日船票,未免令人起疑,所以托不同人購票到手後,我將船票分開收藏,明日早上的第一班船票,藏在我家保生堂葯櫃右下蒼耳子的抽屜最裏面。」
他頓了一頓,咬牙恨聲道,「以這些狗官的行事作風,必定查封我家醫館葯堂,抄沒我家家產,那些狗腿子近日肯定不會離開,船票是拿不回來了,但我還有幾個可信好友,可以再托他們想想辦法。」
教頭皺眉說道:「恐怕不行,我們進城路上招惹了不少事端,進城之後,官府那邊應當會猜到我們意圖,關於船票,肯定會盤查更嚴。你那些朋友之前能弄到,今日之後,卻未必還能弄到。」
「這……」
馬誌行用力眨了眨酸痛的眼,腦子裏一片混亂,「這可如何是好,會長他們約定明年又有動作,已經開始籌備,名冊務必要在年關之前送去,否則倉促舉事,把握極低,現在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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