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惱，只將食盒放下便離開，再來收走空碟剩壇時，唇畔卻帶了淺淡的笑意。
凌瓏的視線掠出窗欞，沈涼正在院中手撕烤肉，一群孩童正圍着他歡呼雀躍。
她倚着門框，抻個腰慵懶道：「你不聲不響，倒很會收買人心。」
沈涼一時語塞。
小孩兒們抹抹嘴上的亮油，魚貫而逃，跑走之前不忘告訴沈涼：「姑姑凶你你別怕，姑姑從不打人。」
凌瓏啞然失笑，提了劍，揪住沈涼的領子一路出門，卻是去他先前未曾涉足的後山。
她指着一溜兒覆雪的土堆，說道：「誰說我不曾傷人的？
這底下都是你那些心懷鬼胎的前輩，為偷《清雲訣》費盡了心思。
你若教我失望，便也和他們並無兩樣。」
九絕堂從來都罔顧恩怨黑白，趨炎附勢收錢除命，一時為禍四野。
凌山一派身為江湖名門，擋了他們生意，遭其構陷而得罪權貴。
當年九絕堂堂主親自出面，假意與凌掌門談和，卻藉此提出條件，要借閱凌山的武學宗籍《清雲訣》。
掌門自然不允，就被九絕堂截斷了錢糧來路，此後各室弟子人心潰散，餘眾迫於無奈才下山遷居不歸谷。
之前九絕堂偶來侵擾，皆由凌瓏率眾人處置。
只這一回的沈涼，是個她仍未動手的例外。
天地蒼茫間，沈涼背後那把從不離身的蒼影刀寒光凜凜。
他卻向她躬身長揖，鄭重道：「沈涼一命，全拜姑娘所賜。
如若日後—」「不必。」
她打斷了他的話：「江湖偌大，何必作這些虛無縹緲的許諾。」
凌瓏抬頭，望向靜寂沉悶的天空，浮沫般零碎的白絮迎風散舞，融落在她的面頰。
「下雪了，回去吧。」
她輕聲說。
山中無別事，過着過着就容易忘記日子。
只數着酒罈子一瓮瓮空下去，杯盞浮光中飲盡不歸谷漫長空洞的寒冬。
新年夜裡，凌瓏侍於堂屋給師叔伯們斟屠蘇酒，燈火灼灼里她抬眼看向外頭雪地，弟子們正在招呼沈涼一起燒爆竹辟窮鬼，他蹲在乾草垛前同他們敲打燧石，舉止笨拙卻細緻。
「小瓏啊，興許你沒看錯人。」
凌瓏聞言並不作聲，只輕抿唇角。
人心日久見，好或不好，皆非一言足以定奪。
春風未度不歸谷，霹靂聲里一歲除。
凌瓏曾悄悄尾隨沈涼上山，見他揮着蒼影刀砍雪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