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與怔》[癔與怔] - 第6章 老家(二)

撐碑跳下墳包,簡一拍拍手繼續哼着不着調的小曲走進佛手瓜架下,無人打理的綠藤野蠻肆意地互相纏繞着攀附在架子上遮蔽陽光,綠葉間墜着無數如相合佛手一般的果實,不經意間看去倒真有幾分虔誠勁兒。夢裡夢外,無人之境總一副生機盎然模樣。

巨鯨落,萬物生。

恐怕對於萬物而言人便是那巨鯨,落於深海未嘗不是件好事。

簡一於綠蔭**駐足,仰頭迷眸透過綠葉間縫隙往外瞅,濃重霧氣相互交織糾纏似有生命般簇擁成絮,林外分明沒有眼裡那般陽光明媚,但簡一愣是忍住了側目用餘光觀察這透着詭邪的地方,依舊沒事人似的雙手背腰,伸手托起一顆佛手瓜左右打量,青綠色佛手相扣成瓜,也不知是哪位虔誠弟子先叫的佛手瓜。搖頭感嘆間簡一晃晃悠悠走出架下,洋洋洒洒的陽光披上肩頭,簡一卻不再察覺到絲毫暖意。

不會有錯的,簡一確信,祂分明記得這片佛手瓜早在祂考離這片小村前就已經荒廢,只剩下那些枯竹相疊搭建的簡陋架子。

彎彎繞繞走出鄉野小路,簡一染上泥濘與苔蘚的鞋底在水泥大道上留下黃綠交雜的鞋印,一路走來總說不上的奇怪,分明是播種時節沿途農地里卻無一人農忙,分明若即若離聽聞犬吠但靠近雞舍卻只看到一地雞毛,黃泥與紅磚堆砌成的危房倒是冒着炊煙,但本該殘破的矮房卻有着亮得惹眼的紅磚,眯眼往黑漆漆的房裡打量,簡一總懷疑是不是有個女娃娃在裡邊兒,卻又看不清她的臉。

簡一所在的村莊不知怎麼一排農戶八娃娃能有七個都是男的,別說重男輕女,誰家要是能有個小棉襖那都是得擱村口狠狠炫耀的事,把一個差不多到簡一膝蓋那麼大的小姑娘留在老房子里根本不可能。

就因為沒吃剩下的那四分之一包子就低血糖老眼昏花了?不至於吧,好歹上大學前簡一扔鉛球還能扔個校二等,校一是未被禁止參賽的職業選手而校三那哥們太緊張了。

往馬路牙子上剮蹭幾下鞋底黃泥,四下張望着路邊大門緊閉的幾戶人家,簡一帶着幾分認命的無奈揉搓眉間,他渣的勞資為啥子要招喜歡……拍了把衣服兜里會發光的板磚確保東西都在簡一才繼續朝自家田的方向走去,留下一串沾着苔蘚的腳印。

簡一家被分到的田在一處山坡上,雖偏僻但在山區也算得上是難得的平坦地勢。水泥公路一直蔓延進山,與前些日子夢中入怔時所見的竹杉混林有那麼幾分相似,但顯然惱人的霧氣並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周圍的一切都像是被罩在了藍色的玻璃里。類似長時間面朝陽光閉目後再度睜眼後看到的世界,簡一不知道其他人會不會如此,但只要祂在強光下閉目過長,再度睜眼的世界便會透着如藍寶石般的底色。

簡一小時候倒是很喜歡看到這片和他人不一樣的世界,但自從七年前出租屋裡窺見了另一個黑中透綠的世界後,祂便再也沒去嘗試看這片如裝在藍寶石內的一切了。

真是熟悉又陌生得叫膽寒。

拍袖抖落寒氣,簡一伸進口袋攥緊手機依舊一副堂當模樣爬上山坡,矇著成片黑塑料的成片花生地顯得光禿禿的,跟有人在這窮鄉僻壤擺了個簡易祭壇似的。偶有幾蔟綠苗發狠得鑽破禁錮給這片略顯荒涼的土地添上幾抹新綠,綠得™感覺能吃人。

嘴角微微抽搐,簡一的目光從綠苗挪開試圖在田埂上看到奶奶的身影,在貼地的作物間找人不是難事,但除了隔壁稻田裡缺胳膊少腿跟死屍般掛在竹竿上的稻草人,簡一沒看到任何人形生物,側目餘光瞥見的不算。

簡一抬腳懟了懟黑色塑料布,塑料薄膜在寂靜的田間相互摩擦發出不屬於自然界的聲響,綠苗受牽扯輕微抖動,花生圃下軟乎乎得跟塞了肥肉似的,疑似踩着了五穀輪迴之物的反胃感驅使簡一收腳。

「奶奶——老爸——」

氣沉丹田自帶自然混響加持的呼喚穿過山丘,佛過周圍茂盛作物,擴進無人開闢的林間,傳的很遠很遠,隨後回饋以弱了幾分的回聲。別說人,連林中的鳥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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