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好了？確定要回來了？」

「嗯，想通了。」裴少意笑着應道，他抬起頭，淺薄天光穿過高懸的彩繪玻璃窗，投射在灰白色的厄洛斯神像上，窗外風和日麗，百花齊放，「我現在，歸心似箭。」

裴少意掛了電話，呼出一口氣，難得有閑情追憶往昔。

他走前和周瑾然鬧的太僵，剛開始給周瑾然發消息總是石沉大海，後來這裡發生大規模的遊行示威，他和朋友外出放風找靈感時沒帶手機，暴雨突然傾盆而至，他乾脆在朋友家借宿一晚，沒想到第二天回去時竟聽到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

周瑾然來了。

他那時甚至不敢去看周瑾然的眼睛，卻又忍不住思念，只能啞着嗓子叫了一聲周瑾然。

周瑾然走近了幾步，乾燥的風吹起了衣擺，配上那張英俊無比的臉和完美的身材，短短几步像在走T台一樣，只差兩排閃光燈。

然後，這位國際超模就在他身前幾步遠的地方站定，形狀銳利的眼睛微微眯起，彷彿是在確定什麼，將人從上到下掃視一遍，有些突兀地拋出一句注意安全，然後轉身離開，就像曾經的裴少意一樣，頭也沒回。

突然——

「Viva la libertà」

高呼聲打破了此刻的寧靜，人群忽然躁動起來，裴少意立刻循聲望去，一眼就看見幾個黑衣黑口罩的男人，隨後便是鋪天蓋的煙霧。

是暴亂，裴少意腦子裡嗡的一下，他下意識的抱頭躬身往外跑，可他所處的位置太靠里，那幾人又在外圍徘徊，慌亂間他只能跟着人群往回跑。

「砰砰砰」槍聲擊中金屬的聲音在空曠的教堂里回蕩，有流彈擦着他射中牆壁，裴少意腿一軟險些摔倒，他下意識想用手撐牆，卻被人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裴少意還沒來得及看清那人是誰，就聽到一聲悶哼，然後就被人護在懷裡跑到了神像下面。

裴少意蹲在那兒緩了好一會兒，正打算道謝，一扭頭卻直接愣住了。

「周……謹然？」他呢喃出聲，目光定定地看着本該在國內的周謹然，他為什麼會在這兒？他在跟蹤自己？他跟蹤多久了？他幾乎僵住的腦子裡忽然湧現出許多問題，可在看到那人身後的血跡時，所有問題都被拋到九霄雲外，他手足無措地想看看周謹然的傷，卻被一把握住了手。

無名指間的戒指有些隔人。

周謹然的臉色蒼白，朝裴少意輕輕搖了搖頭。

裴少意眼眶倏地紅了，不等他再有動作，熾熱的火焰便蔓延開，躲在神像後的人們又開始四處逃竄，裴少意立刻站起身，拉着周謹然的手卻被掙開了，「跟着他們跑，快走！」

聲音里的撕心裂肺讓裴少意渾身一震，他僵硬地回過身，瞳孔驟縮，靠在神像上的男人已經奄奄一息。

裴少意腦子裡一片空白，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他出不去了。

周謹然要死了，裴少意想着，卻好像沒反應過來一樣，就那麼愣在原地，火舌舔着綢帶轉瞬間就要將兩人包圍。尖叫聲，痛呼聲，連帶着火焰吞噬教堂畢剝聲都被隔在外面。

周謹然心裏藏着太多話，他想讓裴少意快跑，想告訴他以後好好過，也想問問他，對自己有沒有過一點喜歡，但他實在沒力氣了，在意識消散之前，他最後一遍叫了他的名字，「裴少意…」

裴少意聽到這一聲才終於有了反應，他像個機械人一樣頓頓地扭頭看向周謹然，一雙矇著水霧的眼睛像玻璃球一樣。

「不走了。」他忽然笑出來，聲音很平靜，有些踉蹌地走向周謹然，然後慢慢將人扶着靠在自己懷裡，「我本打算今晚回國找你的，現在既然你來了，那我就不回去了。」他低頭看着周謹然，煙霧熏得他有些睜不開眼，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