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天裴少意的病房熱鬧非凡，周瑾然偶爾也會過來，只是從來都不會在他的親人朋友面前露面，只在裴少意父母來時，短暫的在病房外停留了一會兒。

裴母年過四十，看着只有三十齣頭，眼見自己寶貝小兒子躺在病床上慘白着一張臉，心疼的不行，被兩個兒子安慰了幾句，更是恨不得要掉眼淚，於是裴照選擇曲線救國，誇張地描述了在裴少意拒絕別人探視時周謹然是如何照顧他的。

裴母立刻不哭了，轉而苦口婆心道：「小意啊，你以後可得對謹然好點啊，這樣，你出院了讓謹然一起來家裡吃頓飯，我也好久沒見那孩子了。」

病房外，周謹然低下頭，眉眼柔和。

果然是在愛里長大的小朋友，他想着，李女士還是像個太陽一樣，難怪裴少意成長的這麼好。

吃晚飯的時候，護工說家裡有事得回去一趟，裴少意直接給他放了假，人要走時，他忽然出聲，有點彆扭地讓他和周謹然也請個假，那護工有些奇怪，卻還是照做了。

他走後不久，周謹然就過來了，穿着襯衣西褲，肩背挺拔寬闊，腰窄腿長，裴少意喉結滾動，有一瞬間的失神。

周謹然沒看到他的眼神，只是掃了一眼他面前的餐盒，「吃完了？」

裴少意點點頭，周謹然默不作聲地替他收拾了。

「護工請假了。」裴少意說，「你能推我下去轉轉嗎？」

「好，要蓋條毯子嗎？」

「不用。」

周謹然推着裴少意走得很慢，晚風裡混着細碎的落日餘暉，掃過的地方，像是被籠上一層灑滿閃粉的輕薄網紗。

「叮鈴」

金屬鈴鐺發出小巧的脆響，兩個年輕的女孩兒拉着手一前一後自鮮花簇擁中出來，裴少意側目望去，與後頭的女孩四目相對，那女孩似乎是輕嘆了一聲，用力拉了拉前面人的手，於是兩雙眼睛都將目光落在了他們身上。

裴少意沒躲閃，他右手繞過前胸去牽周謹然握着椅柄的左手，周謹然順勢低下頭看他，晚霞在裴少意的眼睫鼻樑上划下幾道陰影，臉上的細軟絨毛泛着柔和的淺淡橙黃。

「周謹然，我們去買些花吧。」

周瑾然抬眸，看向那間鮮妍如油畫的花店，握着椅柄的手不自覺的用力，半晌，才從喉嚨里滾出一聲笑，「好。」

「兩位先生，有什麼要求嗎？」老闆娘是個和善的中年女人，個子不高，中等身材，卻把一身旗袍穿的很有風韻，見兩個年輕人在店裡看了一會兒還沒決定便主動出聲詢問，對上周謹然的目光時眼裡閃過一絲詫異。

「姐姐你這兒的玫瑰好多啊。」裴少意看着琳琅滿目的玫瑰花，只覺得目不暇接。

老闆娘被那聲姐姐叫的笑了起來，蜜色的皮膚泛起光澤，裴少意抬起頭，這才發現自己被聲音迷惑了，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去看周謹然。

周謹然見他看了滿牆玫瑰這麼久，便問他喜歡什麼顏色，裴少意挑了白的。

裴少意懷裡捧着一束白玫瑰，身後站着周謹然，他閉上眼，背後和腿下結實的觸感和周瑾然身上的木質香讓他安心，他忽然想為周謹然畫一幅畫，就在這兒。

「周謹然，你下次來看我的時候，能把家裡的畫板畫架帶來嗎？」

「好，不過醫生說你現在不能久坐，別畫太久。」

裴少意笑着應了一聲，周謹然向來是關心他的，只是被他冷心冷情地拒絕久了，很多話他便不再說了，如今聽到這些再平常不過的叮囑，更覺彌足珍貴。

回到病房，周謹然換掉了花瓶里的花，白玫瑰與這病房倒是相稱，連那一點綠蘊含的拼搏生命力都恰到好處。

周謹然拿起西裝外套，與裴少意告了別。

裴少意聽着比平時更正式的告別愣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只是嘴唇緊抿，在周謹然開門時才終於出聲：「回家注意安全。」

周謹然動作一頓，嘴上應了聲好，卻沒有看他。

這麼決絕，裴少意想着，竟無端生出一種恐懼。

天空灰濛濛的一片，雨絲綿軟而密，一場春雨，下的靜悄悄的。

裴少意一個人看了一場又一場落日，桌上的白玫瑰也換了一趟，等到了畫板，卻沒等來心心念念的周謹然。

陳野大喇喇地坐在床邊削着蘋果，同時也不忘關心好友感情生活，「周總呢，他沒來？」

「不知道。」

陳野在裴少意殷切的目光中將蘋果送到了自己嘴裏，含糊不清道，「你說你之前眼睛矇著也就算了，現在看得見了，就不能打個電話問問？」

裴少意閉上眼，「我每天都給他發消息，但他沒怎麼回……我上次給他打電話，也是黎川接的。」

陳野手一抖，水果刀險些划到手指，他立馬坐正了，像個小學生提問一樣，「你每天給他發消息？他還不回你？」

裴少意轉而有些同情地看着他，「我們家招收殘障人士的，乖兒子，你叫聲爹，我立馬給你安排入職。」

「滾。」陳野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