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北宋大法官] - 第十七章 必須正確(2)

絕對客觀證據是不存在的。
但是張斐提出了一個間接證據,如果阿雲只是想嫁給一個樣貌不醜的人,那她之前為什麽要拒絕,而且阿雲曾幾次都是用守孝來拒絕婚事的。
如果拿不出更加直接的證據,那麽間接證據,是可以否定顏值是行兇動機。
事到如今,司馬光也醒悟過來。
可惜,為時已晚。
忠孝就是古代的政治正確。
為了一個小女子,去衝擊政治正確,這可不是一個成熟政治家會幹得事。
那麽他若想維持原判,就必須找到證據,證明阿雲的動機不是孝順。
而且他一定要證明這一點,否則的話,就屬政治不正確,這導致他就變得非常被動。
司馬光深知對方是在故弄玄虛,是在混淆視聽,他自也不會輕易罷休的,道:「目前你所提供的說法,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詞,本官還需調查其中真偽,待一切水落石出,本官自會酌情而定,今日就到此為止。退堂。」
言罷,他便起身離開了。
他走之後,堂中仍是一片寂靜。
不少官員都是驚訝地看着張斐。
他們心中與司馬光想得一樣,這小子是哪裏蹦出來的怪物?
我大宋還有這麽個人物在?
過得片刻,只見王師元、齊恢、劉述等人突然站起身來,急急匆匆離去。
其餘人這才如夢初醒,站起身來,一邊議論紛紛,一邊往堂外走去。
「怎麽會審成這樣?」
「不瞞你說,我審案多年,珥筆之民見多了,可也沒有見過這般審案的?」
「要是換做是我的話,我早就狠狠懲治了這珥筆之民,旁人不知,還以為他才是主審官。」
「你們說這司馬大學士是不是跟他們一邊的。」
「此話你可別瞎說。」
……
如夢初醒的老爺們,總覺得這審得很不對勁,這不像似是審案,倒像是翰林院的辯論大賽。
我大宋竟然寬容到這種地步了嗎?
刁民都敢吼翰林院大學士?
離譜!
著實離譜啊!
待眾人離開之後,一直站立在堂上的張斐,突然彎下腰來,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大口地喘氣,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直直垂落。
啪!
忽覺肩膀被人拍了下,他歪頭一看,只見許遵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原來你小子也知道怕呀!」
「怕得緊!」
張斐直起身來,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苦笑道:「我心裏一直都很清楚,當我踏上這個公堂,就等於是站在了懸崖邊上,一不留神,就可能是身首異處。」
許遵問道:「既然你心裏都明白,那你為何還要這麽做?」
張斐沉吟少許,反問道:「恩公可認同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許遵搖搖頭道:「若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也就不需要我們這些官員。」
「那倒也是。」
張斐笑着點點頭,又道:「但此案確確實實是善有善報啊!」
許遵問道:「此話怎講?」
張斐道:「如果阿雲是一個心腸惡毒之人,韋阿大就算不死,也是重傷,可見不管阿雲是不是有謀殺之心,但她內心是抗拒殺死一個人的。
除此之外,阿雲救了我一命。這都是善念所至,如果沒有這一絲善念,這場官司根本都不會存在,又何談輸贏。」
許遵問道:「如果阿雲是惡毒之人,但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還會否幫她?」
張斐道:「如果我是一個珥筆之民,那我絕對會這麽做。」
許遵問道:「為何?」
張斐道:「在公平的前提下,如果我能夠救一個十惡不赦之人,那等於就是殺死了無數個十惡不赦之人。」
許遵眼中一亮,目光中充滿著讚賞,問道:「那如果你是個官員?」
張斐道:「如果我是個官員,那我也會儘可能的在律法的範圍內,為犯人減輕罪名,就如同恩公一樣。」
許遵嗬嗬道:「你小子可會安慰人啊。」
張斐道:「不知此番安慰能不能免除我的債務?」
「當然不能。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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