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黜龍》[黜龍] - 第23章 坊裏行(11)

「甲字號屍身中了十三刀,致命傷兩處,一處在心口,一處在咽喉,除咽喉外幾乎所有傷口皆是隔着被子直直捅入……」
「乙字號屍身中了十七刀,也是一刀在咽喉,其餘隔着被子亂捅,但沒有正對心窩的,所以第一刀應該就是咽喉處那刀……」
一名中年黑綬說著說著,忽然停下了原本那種公事公辦的語氣,變得直接了很多。
「二人都是上來一刀對準要害,然後都免不了補刀,就是沖著殺人來的,武器也都是這把繡口彎刀……其實沒什麽可說的。」
「誰說不是呢?」一名掛著朱綬、帶著小冠的年長男子抬頭看着前面牆上字跡,捻須感慨。「你怎麽看這個?」
「一邊說不願意留名一邊又署了名,明顯是化名,就算是真有這個什麽李太白,估計也是個無名小卒,但既然寫了,也是個線索。」中年黑綬微微嘆氣。「還有,這裏面有幾個難寫的字明顯有些簡化,要麽是用慣了某類偏遠之地的簡化字體,要麽是識字不多……至於半空中寫字,第一反應自然是長生真氣。」
「確實是長生真氣。」
年長朱綬看着這幾行字,搖搖頭,似乎是想否定什麽,但說的話卻是在讚同自己這位下屬。「此人……或者最起碼同夥之一……應該是從天窗上攀上來,再加上還要翻過坊牆,還有這幾行當空的字,都太像長生真氣了。」
「同夥?」中年黑綬一時不解。「這可是一把刀。」
「制式繡口刀。」年長朱綬回頭指著屍首言道。「若是一人所為,我就有些想不通,他怎麽能同時對兩人做出致命傷呢?還是說這位總旗和他夫人之一受了一刀,居然強行忍住沒有掙扎或者喊叫?為什麽不掙扎不喊?尤其是這位總旗還雙手放在嘴前,他的夫人軀體還有咳血癥狀,這明顯是受刀後的反應。」
「確實。」中年黑綬點點頭。「都不是一刀休克,而且據說馮總旗修的是渾水真氣,確實有一點保命的妙用,這樣也能對上……同夥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一些,一個人去殺馮總旗,另一人殺馮夫人或者制住她……但也不好說,畢竟只找到一把刀。」
「現在什麽都不好說。」年長朱綬不以為意道。「有一點是一點,各方面都要查起來……不願意留名的中州大俠李太白要找,長生真氣要留意,同時還要排查這對總旗夫婦的恩怨人際,問清楚馮總旗昨日去向,詢問僕婦昨夜動靜,這把繡口彎刀也得捏著鼻子查,從他下屬開始查……」
「這是必然。」中年黑綬重重頷首。「暫不說此人馬上要轉到咱們中鎮撫司做黑綬,只說天子腳下、洛河之畔,一位東鎮撫司的六品總旗,就這麽夫婦一起橫死家中,無論如何都要給上頭一個交代的。」
「好。」年長朱綬再度捋須。「發文台中,讓他們加派人手,去查李太白,查馮總旗近來經手案卷是非,查昨日行蹤……然後你去問僕婦,我來問這些凈街虎。」
中年黑綬點點頭。
而年長朱綬早已經捻著頜下長須走了出去,臨出門前猶然自言自語: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這等文華人物為何要殺一個總旗,還要殺婦孺?難道是抄來的?」
中年黑綬怔了一怔,終於明白為何之前對方要搖頭了,敢情這兩句順口溜挺有文學價值?有文學價值你說嘛,非得拿這個考驗自己這個老刑名?
自己懂個屁啊?
「張行,該你了。」
一個時辰後,就在樓下酒肆大堂裏,隨着一名中鎮撫司錦衣巡騎的呼喝,被喊到名字的張行一聲不吭,只是學著之前其他人一樣,雙手捧著自己佩刀趨步上樓,往二樓那處熟悉的大間而去。
房間大門敞開,張行直接入內,迎面便只看到一位宛如教書先生一般的年長老者坐在那裏,表情也很溫和。
一個略顯破舊的武士小冠,一把尋常佩劍也隨意擺在一旁。
然而,誰要是因為此人是這個樣子就輕視此人,那就要鬧大笑話了……張行更不會如此,他一眼就看到了對方腰中那條跟白有思一樣的朱綬,甚至,就連此人佩劍也和白有思一樣,帶著一日二月的標誌。
「刀子拔出來,然後拿來我看看。」年長朱綬微微抬手示意。
張行不敢怠慢,趕緊拔出刀來,然後倒持着虛遞了上去。
「收了吧。」朱綬只是瞥了一眼,便隨口吩咐,然後繼續低頭看着手裏的文書。「坐下。」
張行立即依言而為。
「是新刀?」年長朱綬低頭翻著文書,頭也不抬。
「屬下是新人。」張行懇切以對。
「最近用刀殺人了?」
「就是上次鎮壓青魚幫……總旗下令,沒有立功的,都要殺人。」張行有一說一。「不過在這之前,屬下巡街時還用刀砍了一個暗娼館子潑皮的手。」
年長朱綬微微皺眉,但也沒說什麽,只是繼續低頭來問:「前幾個人都說你家總旗誇過你,說你喜歡讀書?」
「興趣所在。」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