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宰相》[寒門宰相] - 第11章 孺子可教(2)

誕下一外孫女。
王安石也極推崇孟子,被後人戲稱除了孟子不言利,王安石整天言利以外,二人思想簡直如出一轍。
老者言道:「這小郎君說得不錯,韓昌黎尊孟,故而本朝朝野將《孟子》由子書列經的呼聲一直不斷,甚至有孔孟並稱之論。」
吳安詩道:「不過孟說不能自圓,司馬君實早言其弊,還撰文駁其王霸之論。」
老者繼續道:「孟子之說,雖言以民為本,非以官為本,以君為本,故而貶之。」
「民為貴君為輕。」談到這一步,吳安詩唯有附和老者之言,自己沒有創見。
老者繼續道:「孔子不談天命心性,孟子卻以持性善,盡心之論,這豈是儒門正宗之言,此言之片面……」
二人自顧聊天,甚至連章實章越都一時忘了,不過料想這樣的程度,一般人要插嘴也是有心無力。
不過章越卻頗為認同地點頭,他倒是能聽懂了,這多虧當年在論壇瘋狂灌水積攢下的功底。
章實見章越聽得津津有味心想,自己聽得一團霧水,章越怎麽聽得明白?
吳安詩看向章越則微微搖頭,小小孩童這才幾歲,怎知其中關鍵。老者方才已不僅限於治經的範疇,而是上升到讀書人修身治國的高度了。別說孩童,就是自己也只有附和的份。
老者見章越不住點頭,微微笑道:「哦?老夫方才所言,汝有幾成體會?」
章越道:「體會倒不敢當,只是正好想到了治孟的一些心得。」
「心得?」老者失聲大笑,「老夫今日笑得比平日多多了。」
章實只好附和地尷笑,甚是坐立不安。吳安詩也是陪着老者笑,但臉色不太好看,方才小時了了,泯然眾人,此子已差一點得罪了老者。
「小孩子家的話,陳公不必當真。」
老者擺了擺手看向章越道:「你讀孟有何心得如何?」
章越想了想道:「老先生所言,似覺得孟子尊經不可。」
「但我讀聖人之言,若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如神龍見首不見尾。但讀孟子之說,如時時遭棒喝,言語剛猛嚴厲,可辟易邪說,養吾心中浩然正氣!」
章實慌忙來補救道:「小孩子家知道什麽,舍弟胡亂說話,還請兩位不要計較。」
吳安詩倒覺得有些道理,看向老者的臉色。
那老者擺了擺手,微微笑道:「章三郎,這話是令二兄教的?」
章越道:「並非。」
老者撫須自顧道:「孔子若為敦厚長者,孟子則為嚴厲師長。當然雖然稍稍逾矩,少了幾分從容不迫,但不如不足以糾上下之積弊,令奸妄之人膽寒。這或許就是日漸尊孟之故吧!」
說到這裏老者看向章越道:「汝讀書能見風骨,實在難能可貴。孺子可教也!」
若說孔子溫和,有君子氣度,似沒見過他當面對誰發火,在背後也常常為人說好話。
那孟子就是一個字剛,讀孟子可以知道。孟子見了很多君王,也罵了很多君王,孟子罵梁襄王,望之不似人君,就之不見其所畏,稱商紂王為獨夫。
眼見章越數語竟入得老者之意,章實大喜,吳安詩也是刮目相看。
章實聞言大喜,頓覺得顏面有光,自己讓三郎讀書的決定是對的。
吳安詩笑道:「陳公既是如此賞識此子,子由正好缺一書童,不如……」
書童?
章越聞言心底頓時涼了下去。
老者聞言笑了笑道:「倒好……只是會不會委屈了些。」
委屈?這怎麽可能的事。
吳安詩如此想到,然後對章實道:「章兄,這位老先生其實乃當朝大員,他的侄兒正好缺一名伴讀,本來以令二郎的才學可謂綽綽有餘,但如今二郎不在,實錯失大好良機。」
「不過也是湊合,誰料到竟巧遇了三郎。三郎天資聰穎,你言他苦於沒有明師指點。那可謂正巧,你可願讓他與老先生之侄一起讀書?」
章實聞言有些遲疑。
吳安詩頓了頓道:「誒,名上說是書童,但也是半個伴讀,也可一樣受學,一樣讀書。」
伴讀?
章越想起一句話,陪太子讀書。
當然陳家子弟並非太子,但待遇是一樣。作為達官貴人子弟,西席一般不敢管教,但其若犯錯了西席會狠狠責罵伴讀,代為受過,同時形成一等人身依附,要效忠於家族。
不過好處也很多,高昂的讀書費用等於對方全包了,同時受到一樣的教育,也可以赴解,同時容易得解的漕試。
漕試是路轉運司主持考試,因轉運司被稱作漕司故而得名,也稱作別頭試。
漕試等同於解試。但漕試的考試對象專門是現任官員子弟,五服以內親戚,近年來將門客也納入其中。章越成為伴讀就是以陳家門客身份參加考試。
對於章越現在而言,接受伴讀並不是一個屈辱,甚至還是一個不錯選擇。若陳升之放出話去會有很多寒門子弟爭破頭了來搶這個名額。
倒不會有人覺得書童是種屈辱,無論老者,還是吳安詩都是真心誠意,並沒有看不起人的地方,只是身份懸殊確實擺在那。
只怪章越之前內心戲太多,當初還以為以老者今時今日身份地位,應該不吝於扶掖同鄉後進吧?現在才發覺自己相當然了,在作什麽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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