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也是被沙磨過般暗啞：「如霜，你當真如此狠心。」
回想起當時的那一封絕筆信，蕭墨寒的眼角終是流下了眼淚。
那滴淚摻雜了血，滴在了沈如霜帶血的衣衫上。
今夜東宮註定無眠。
自太子妃沈如霜自盡於城樓之下，東宮之中便無一人敢在太子蕭墨寒面前提及半句有關沈如霜之事。
也未曾給太子妃辦喪禮，蕭墨寒一直閉門於東宮之中，無論來人是誰，概不見客。
蕭墨寒也只是在寢宮一直守着沈如霜的屍身，奇怪的是，沈如霜的屍身已有一月之餘，卻遲遲不見腐爛的跡象。
但這卻正和蕭墨寒之意，可一國太子如此行事，最終還是惹了群臣不滿。
蕭墨寒在榻上抱着沈如霜，回想起了從前之事。
再沒有遇到沈如霜之前，蕭墨寒在自己的宮中也無所事事，就跟現在一般無二。
那時的蕭墨寒便認為自己大概是這天底下最不受寵的皇子。
自幼時母妃病逝之後，蕭墨寒便再也無所依靠。
雖說皇后也不偏袒自己的皇子，卻也是瞧不上他這種不思進取的皇子。
但在蕭墨寒本以為自己就會這麼糊塗度過一生之時，他遇見了沈如霜。
沈如霜是唯一一個看到他不受寵，卻還湊到他跟前的人，也是在蕭墨寒最孤獨最無助的時候，她忽然來到了他的身邊。
及冠之後蕭墨寒終於有了自己的宅邸，但因為不受寵的原因，身邊的僕從實在少得可憐。
蕭墨寒沒有很多錢財，這麼多年來，只有沈如霜願意跟着他。
明明和他一般大的年紀，一個女子卻比他周到得多。
彷彿沈如霜很希望他能夠登上那皇帝的龍座。
蕭墨寒的衣食住行幾乎都被沈如霜一手包辦，人情往來、天冷添衣、冬日炭火、夏日冰塊，事無巨細。
從今往後，變強、奪權、爭位、變成了蕭墨寒經常要做的事。
他在苦海里沉浮，遇上沈如霜之後，才上了岸邊。
最後，蕭墨寒登上了太子之位。
但不知為何沈如霜的身子卻越來越差。
如今，卻變成了此般模樣。
蕭墨寒後悔了，後悔自己當初把寧嫣留在身邊，其實他只是太想念當時的沈如霜。
那個從不按規矩來的沈如霜，沈如霜很有自己的個性和看法，也就是這一點，也因為沈如霜是救贖他的人。
沈如霜才成為了蕭墨寒這一生最重要的人。
漸漸的，沈如霜變了。
但蕭墨寒也漸漸的忘記了沈如霜變成這麼知書達理的原因。
其實都是因為他，因為自己這一個不上不下的身份。
只要稍微不注意，就會被人拉下泥潭。
蕭墨寒彷彿，彷彿意識到了什麼。
此刻蕭墨寒的眼中染起了一抹冷冽的血色，雖有不舍，卻還是將沈如霜從懷中放在了床榻之上。
緩緩地打開了這寢宮的門。
外面的光刺眼的很，蕭墨寒一時不適應的用手擋了擋。
那光透過肉色，就像是染上了血一樣。
暗衛在屋頂之上守着，在蕭墨寒打開門的那一瞬，暗衛便從屋頂之中跳下。
跪在地上輕喚了一聲：「殿下。」
蕭墨寒緩緩地放下了手，看着寢殿之外，皇宮之景。
一月不見竟覺得陌生。
他目光漠然地看向遠方，聲音清冷如水：「近日朝中可有的閑話？」
暗衛對此也不敢欺主，和蕭墨寒實話實說：「朝中大臣今日還上書陛下，要廢掉殿下重選太子。」
蕭墨寒對這個結果並未感到意外，眼中卻已瀰漫一股冰冷的殺氣，語氣森然：「果然。」
但是現在的蕭墨寒，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不受寵、任人宰割的蕭墨寒了。
沈如霜走了之後，蕭墨寒再一次陷入了苦海之中。
蕭墨寒走在了奪皇權的路上，即便這條路不好走，也遇險了好多次。
每一次受傷、每一次遇到艱難的時候，都會想起沈如霜，也都會去密室去找沈如霜訴苦。
雖然回答他的只是一片寂靜，蕭墨寒卻覺得很安心。
蕭墨寒也開始變得麻木不仁，滿手血腥，他的那些皇兄皇弟一個一個接着死去。
最後，他終於踏上了那個不用受別人左右的位置。
但也因此，他身上擔上了弒父、踩着兄弟的血肉登上皇帝之位的暴君。
暴君就暴君吧，蕭墨寒根本不在乎。
在登上皇位的一月之前，暴君的稱呼還只是一個名號。
但是在一月之後，蕭墨寒的行為越來越像一個暴君才會做出來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