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挪了挪腳，轉過頭，靜靜看着院子里沒有停歇的春雨，眼中一片死寂。
葉懷宇微微一愣，隨即淺笑道：「原來是這樣，那您太太一定是個很美的女人。」
又是漫長的沉默，就在葉懷宇以為這個男人不會再說什麼的時候，墨晟又終於開口了。
「她不是我太太，我們沒有結婚。」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葉懷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不好意思先生，我不知道。」
墨晟輕輕搖頭，語氣輕巧得不像是在說自己的故事：「我們本來要結婚了，可婚禮那天，我沒有去。」
雖然語氣很尋常，可葉懷宇還是在他細微的表情里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悔恨。
葉懷宇動了動嘴，想說些什麼，可看着男人那張沉寂的臉，他又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一旁的墨晟看了看手錶忽然起身，回到屋子裡，葉懷宇聽見房間里有輕微的響動聲。
不一會兒，葉懷宇聽見有什麼滑在地面的聲音，他轉頭看見墨晟推着輪椅出來了。
輪椅上坐着一個女人，她微微閉着眼，像睡著了一樣。
可看到那張臉的時候，葉懷宇還是微微震驚了一瞬。
這個女人確實就像墨晟說的那樣，跟他長得有些相似。
但他覺得，這個女人更像他的母親！
「這……這位是您的愛人？」
葉懷宇有些震驚。
墨晟沒有回答，只是微微點頭，然後蹲下身子，語氣十分溫柔：「蘇蘇，午覺睡好了，我們要出來透透氣了，今天下雨，我們就在家裡，不出去好不好？」
他若無旁人的對着聞櫻許說話，可根本沒有回應他。
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只是在聞櫻許身旁坐下，輕輕替聞櫻許按着手。
葉懷宇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女人是個植物人。
雨勢沒有絲毫停歇，反而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墨晟這才看了一眼身旁的葉懷宇：「這雨怕是又要下到天黑了，這個鎮上沒有旅館落腳，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在這裡住一晚，吃飯可以自己做。」
葉懷宇對這個輪椅上的女人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心裏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可他掩藏着心裏的激動，不動聲色地應了下來。
……這是所空間很大的兩層三居室，房子里的裝修很溫馨，不豪華，卻處處都有家的感覺。
也許是葉懷宇長得確實跟聞櫻許太過相像了，墨晟看到這個少年總會想起那時候的聞櫻許。
「傅先生，您跟聞櫻許小姐認識很久了嗎？」
葉懷宇邊在廚房做着飯，邊不經意地問起。
墨晟愣了一下，他都忘了上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說起聞櫻許的名字是什麼時候了。
他側頭看了葉懷宇一眼。
葉懷宇微微一笑：「我看見客廳掛着的相框上有您和聞櫻許小姐的名字。」
墨晟回頭看了一眼客廳靜靜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的聞櫻許，眼中一暗：「嗯，很久了。」
很久沒有人能跟他說起聞櫻許了，這一年多，他也很少跟人說話。
他的生活空蕩蕩的，也沒有人能聽他說起他們的愛情。
葉懷宇的到來似乎讓他有了訴說的**，對着這張跟聞櫻許相似的臉，他覺得聞櫻許快要醒過來了。
「阮小姐的父母為什麼不來照顧她呢？」
葉懷宇語氣多了一份探究。
墨晟搖了搖頭：「蘇蘇不是他們親生的，我不放心。」
第十六章 你別折磨我了春雨綿綿，直到天色漸晚，雨勢才稍稍停歇了一會兒。
葉懷宇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回到屋子裡的時候，墨晟正陪着輪椅上的聞櫻許看電視。
電視里播放的是個很搞笑的綜藝節目，音樂詼諧，嘉賓也很有梗，全場爆笑不斷。
可是墨晟只是愣愣看着，臉上沒有一點笑意，只是手還緊緊握着聞櫻許的手。
葉懷宇知道，墨晟和聞櫻許之間一定有個很沉重的故事，他聽墨晟說了很多他們的美好過往。
可是後來是怎麼發展成這樣的，輪椅上的女人是怎麼變成植物人的，墨晟隻字不提。
葉懷宇也在沙發上坐下，看着電視節目，可卻覺得這樣的氣氛很沉重。
他很好奇，墨晟這麼長時間裏，一直過着這樣壓抑沉悶的生活，是怎麼面對的。
是什麼樣的感情，能讓一個高傲如神祗般的男人，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關於墨晟這個人，應該全國沒有幾個做生意的不知道他，鼎鼎大名卻從來不見真面目的傅先生。
早在六年前，墨晟這三個字就已經在商界有了一席之地，到如今更是如雷貫耳。
關於這位傅先生，說起他，不僅僅是他卓越的經商能力，而是他名聲在外，國內說起墨晟，都尊稱一句傅先生而不是傅總。
這三年間，傅先生致力於慈善事業，幫助孤寡，建立抑鬱症心理救助中心，在生意上，處處仁義，從不過多計較得失，人人交口稱讚。
可是，真正見過他的人卻很少，聽說，如果不是必要的場合，他從不出席。
「蘇蘇，是不是累了？
我帶你去睡覺好不好？」
墨晟輕輕摸了摸聞櫻許的頭，語氣像是在哄小孩。
葉懷宇自然也不覺得自己是客人，見墨晟抱着聞櫻許上樓，他就坐在那裡繼續看電視。
房子里安靜了許久，葉懷宇只能聽見電視的聲音。
可電視一直放着，他卻一點也看不下去。
突然，樓上傳來一聲悶響，接着就是什麼東西被打碎的聲音。
葉懷宇一驚，以為樓上出了什麼事，急急忙忙就往樓上跑。
房門沒有關，他站在門口就看見，聞櫻許倒在地上，身下連同褲子一塊**。
墨晟抱着她，頭埋在她脖子里，肩頭微微聳動着，男人低泣的聲音讓他愣在了原地。
有時候人的情緒迸發，通常就是在一瞬間。
某一刻摔了一跤，吃飯的時候筷子掉了，或者只是一片樹葉打在了頭頂。
墨晟就是這樣，他堅持了這樣久，也許不過就是在他去喝杯水的時間，聞櫻許排尿管掉了，尿液灑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是獨獨這一次，他終於覺得有些撐不住了。
「傅先生……」葉懷宇不敢進門，只是有些擔憂地叫了他一聲。
聽見聲音，墨晟猛然回過神來，脫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將地上的液體擦乾淨，像是怕別人看到。
他邊擦着邊對聞櫻許喃喃道：「蘇蘇，你別生氣，我就是有點口渴了，我不是故意的。」
說著，他竟然有一滴眼淚掉了出來，落在他手背。
他感覺，他像是一匹駱駝，最後一根稻草壓下來，他就死了。
他終於崩潰了，他停下手，抱着聞櫻許幾近絕望道：「蘇蘇，你別折磨我了，我陪你去死好不好？」
在那一瞬間，他好像終於體會到聞櫻許當時的心境了。
沒有希望，沒有意義的生命，還不如就這樣死了。
他問她：「我陪你去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