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會兒，慢慢地爬起來往外走。江陵站在後面的廊下，目光像一根刺，讓梁庭秋如芒在背。

腿稍稍緩過來了，梁庭秋才覺出頭重腳輕來。他走幾步歇一下，走幾步歇一下，就這麼慢慢地挪了回去。

小道童一夜未眠，眼下一片烏青，聽見動靜急忙出來，一見梁庭秋慘白的臉色嚇了一跳，「公子怎麼才回來？身子不舒服嗎？」

梁庭秋沒力氣多說，只吩咐他燒水請大夫。他勉強支撐着脫了袍子洗了個澡，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了。

他迷迷糊糊中覺得過了沒多久，又被小道童搖醒吃藥。梁庭秋眼睛都沒睜開，接過葯碗一飲而盡，又倒頭睡下了。

他再次醒來時，謝文景坐在榻邊。梁庭秋揉了揉眼睛，嘟噥道：「大人來了啊。」

謝文景道：「怎麼病了？」

梁庭秋遮掩道：「昨夜着涼了。」他聞到空氣中的藥味，皺了皺眉頭，又想悶頭睡下。

謝文景已經盛好了葯，把葯碗擱在榻邊的桌子上喚他，「起來吃藥。」

「苦死了，我不吃。」梁庭秋悶悶的聲音從被子下面傳來，帶着點撒嬌的意味，「多喝水就好了。」

謝文景不會哄人，乾脆利落地把被子掀開了。梁庭秋只穿了裡衣，「嗷」的嚎了一嗓子，「我喝我喝！你把被子給我蓋上！」

他坐起身，接過葯碗抿了一口，臉皺成一團，望着謝文景說：「苦死了，大人喂我唄。」

謝文景接過碗，拿着湯匙攪了攪，舀起一勺吹了吹，遞到梁庭秋嘴邊。

梁庭秋沒想到謝文景今天這麼好說話，愣了一下，然後心滿意足地喝了。謝文景一勺一勺喂他，吃藥這個苦澀的過程被無限延長，弄得梁庭秋哭笑不得。

一碗飲盡，謝文景端來一碗糖水。此時梁庭秋見了糖水如同見了救命稻草，一把接過一飲而盡。

他嘴裏苦味散盡，胸腔里卻漫起一股苦意來。

燈影搖曳，已到了夜晚。梁庭秋又望見了窗外皎潔的月光，想起清冷的月光灑在身上的感覺。他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他抽了抽鼻子，謝文景關切道：「怎麼了？不舒服？」

梁庭秋遲疑了一下，張開雙臂。謝文景動作微滯，輕輕擁住了他。

梁庭秋頭埋在謝文景頸窩裡，在清雅的蘭香間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他長出一口氣，慢慢抬起頭。

他的氣息噴在謝文景耳後，謝文景耳朵又紅了。淺淺的粉色一直從耳邊蔓延到臉頰，謝文景喉嚨干啞。

梁庭秋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幾聲。梁庭秋尷尬地鬆開手，乾笑道：「不早了，大人回去吧。我去找點吃的。」

謝文景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食盒，從裏面取出清粥小菜，梁庭秋聞到香味眼睛一亮，披衣下榻吃了起來。

謝文景陪他吃完才告辭。

梁庭秋送他出去，謝文景並不放心。梁庭秋笑道：「一點風寒，不用勞煩大人守着。」話頭一轉，他嘻嘻笑道：「大人若想守在病榻邊，等我快死了也不遲。」

見他還有心情玩笑，謝文景擔憂褪去，被逗笑了：「胡說！」伸手輕輕擰了一下他的耳朵。

這下輪到梁庭秋耳朵紅了個透。

從昨日罰跪開始，梁庭秋的腦子就亂鬨哄的。吃飽喝足，他才慢慢捋清其中關節。

江陵不是為了與謝文景交好而罰他，而是嫌他動作太慢。梁庭秋倒回榻上，自言自語地抱怨了幾句，又睡著了。

翌日一早，張福在宮門口接到了雲虛道人。雲虛道人仙風道骨，風姿綽約。他戴着面具從馬車上下來，與張福一陣客氣後，張福提出了一個要求。

「仙長能否摘了面具，讓聖上一睹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