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後面幾天都是陰雨連綿的天氣，梁庭秋已經恢復了早上在九陽山招搖撞騙、其餘時間在謝文面前勤奮好學的生活。

這天天還沒亮，他上山時滑了一下，差點摔個嘴啃泥。雖然沒摔着，但梁庭秋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的。

果不其然，臨下山時，他被書畫鋪子的老闆堵住了。老闆唯唯諾諾地請梁庭秋跟他走一趟。

梁庭秋不明所以，卻沒多問，跟他去了。

老闆帶他去了鋪子後院，言明江陵要見他。梁庭秋詫異於江陵還在京城，問老闆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江陵不在後院，老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梁庭秋只好等着。

可這一等就是一天。梁庭秋不敢擅自離開，又惦念着晚上約了謝文景，心好像在油鍋上翻來覆去。

到了用晚膳的時候，江陵終於回來了。梁庭秋覷着他臉色不對，不敢多問，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用膳。

飯桌上，江陵一句話也沒說。待他用飯畢，梁庭秋才敢問：「師父有何事要見弟子？」

「什麼事？」江陵冷笑一聲，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梁庭秋「撲通」一聲跪下，不敢做聲了。

江陵怒氣沖沖地說：「我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與左都御史交情這麼好了！」

梁庭秋暗道不好，恭聲道：「師父明鑒。」

「明鑒？」江陵隨手抄起將茶盞向他擲去，梁庭秋一偏頭躲過了，但一滴滾燙的茶水濺到了他的脖子上，燙得他縮了縮脖子。

「我派人跟了你幾天，你日日忙着與那三品大員廝混，都沒發覺吧？！一天天的幹什麼的！」

梁庭秋冷汗滾滾而下，聲音顫抖道：「請師父聽我一言！弟子接近那言官頭子，實乃為了拉攏！」

江陵沒接話，梁庭秋壯着膽子說下去：「弟子初到京城，吃了這言官頭子不少苦頭，怎會與他交好？再者，弟子以為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謝文景忠正而大權在握，弟子假意與之接近以尋求其破綻。此人不除，大業難成啊！」

江陵「哼」了一聲，眉毛都豎了起來，「你打量我不知道呢？我親自跟了你一天，你與那姓謝的卿卿我我的勁兒，哪是虛與委蛇的樣子！」

說著便要揚手抽梁庭秋耳光。梁庭秋忙道：「師父打不得！這一巴掌下去，回頭言官頭子問起來，弟子怎麼解釋？」

江陵的手幾番揚起又放了下來。梁庭秋看着那雙陰沉的眼睛，瑟縮了一下。

老闆想要進來勸和，怎奈講和的話不知從何說起。正在院中焦急踱步時，房門一聲巨響被踹開了，江陵大步出來，梁庭秋低眉順眼地跟在後面。

老闆迎上去，笑道：「先生別生氣。時候不早了，小的先送公子回去。」

江陵卻道：「不用麻煩，他今日不走了。跪下！」

最後那句「跪下」是對梁庭秋吼的。梁庭秋依言跪在他面前，挺直了腰板。

江陵一甩袖子，徑直出去了。

陰雲漸漸散去，露出一輪皎潔的圓月。梁庭秋半坐在地上，盯着樹影下晃動的銀子般的光輝發獃。

江陵回來了，梁庭秋趕緊跪好。他走過梁庭秋身邊時看也不看他一眼。梁庭秋收回目光，又是一副低眉順眼的知錯模樣。

屋裡燈亮了。屋裡燈又熄了。月亮高掛在天幕上，從西邊慢慢移到了東邊。月亮的光輝黯淡下去，啟明星升起來了。草葉上漸漸凝集起露水，隨着葉尖的抖動落下來。

江陵披衣起身，梁庭秋聽見動靜，一個激靈挺直了腰板。

江陵居高臨下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回去。」

梁庭秋答了個是，以手撐地站了起來。雖然偷了懶，但兩條腿依然又酸又麻，他試着走了一步，腿一軟摔倒在地。

他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