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換身衣裳，與我去見一個人。」

「誰啊？」梁庭秋忙不迭地換了衣裳，出了門才想起來問，「也是常州人？」

謝文景解釋道：「是。趙一源，你認得嗎？」

他怎麼會認得？但梁庭秋還是硬着頭皮道：「我不認得他，但家父似乎與他有些交情。」

謝文景買了一串糖葫蘆，梁庭秋接過咬了一大口，酸得倒牙。他的臉皺成一團，謝文景笑了：「吃點山楂開胃，趙一源請客，待會兒多吃點。」

梁庭秋覺得此舉簡直匪夷所思——官員宴飲同鄉作陪，他怎麼能光吃呢？

綠蟻走在後面，「撲哧」一聲笑了。

梁庭秋回頭瞪了他一眼，「笑什麼笑！」說著忍不住笑了。

謝文景吩咐綠蟻道：「你先回去。」綠蟻詫異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梁庭秋「哈哈」一笑：「你主子的俸祿都發不下來了，還不趕緊回去理賬去！」

雖然發不下來俸祿，但謝文景不為生計發愁。養着一府邸的人，三品大員的俸祿雖多也不經花。但綠蟻是持家好手，賬目算得明明白白，謝府錢糧富餘。

綠蟻走了幾步，背後傳來梁庭秋的喊聲：「教教我們家那個小孩怎麼算賬！」

聽雨樓里，趙一源已經到了。小二引他上了二樓雅間，他吩咐了小二幾句。小二會心一笑，殷勤道：「老爺放心！」

侍女掀開帘子，他等的人到了。三人寒暄落座，趙一源雖不知梁庭秋是何來歷，但想着能跟在謝文景身邊的總歸不是小人物，便有意套近乎。

「這位公子也是常州人？」

梁庭秋開始胡扯：「是。家父梁康，趙老爺可認的？」

他十足胸有成竹，趙一源不好意思說不認識，「當然認的！原來是梁兄的公子。」

梁庭秋離席再拜，「見過世叔，晚輩失禮，世叔見諒。」

酒菜端上來，梁庭秋只管埋頭苦吃，謝文景和趙一源談事。

梁庭秋吃飯間隙聽了一耳朵，大致弄明白了他們在說什麼。

趙一源頗有家資，富甲一方。現下朝廷財政困難，他託人找到李冕，表示可以拿出二十萬兩銀子，以解朝廷的燃眉之急。

趙一源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這銀子可不是白拿的。他提出的交換條件是，讓他過一把當官的癮。

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最低。趙一源雖有錢，但在文官面前還是抬不起頭來。所以他提出，他送給朝廷二十萬兩銀子，給他封個官噹噹。

此事換作梁庭秋處理，那必然是一手交錢一手交官印，皆大歡喜。但謝文景不這麼想，他和趙一源已經談了快一個時辰了。

聽雨樓不愧是京城最好的酒樓，梁庭秋吃得肚皮滾圓，才意猶未盡地放下筷子。

謝文景想在趙家經商上適當讓步而不是賣官鬻爵，與趙一源爭論了半晌，兩人還什麼都沒吃。

梁庭秋看着被他風捲殘雲掃蕩一大半的餐桌，出了雅間喊小二繼續上菜。誰知他一出來，小二就迎上來道：「都準備好了，幾位稍等！」

這小二好伶俐。梁庭秋坐下，捏起一顆冬棗放進嘴裏嚼着。

一顆棗才吃完，帘子又被掀開了。幾個清秀白凈的男子抱着各種樂器進來，向他們行禮。

梁庭秋傻眼了，才拿起的棗子「啪」的一聲掉在桌子上，咕嚕嚕滾遠了。

謝文景眉眼間儘是厭惡，「趙老爺這是什麼意思？」

趙一源「嘿嘿」一笑，道：「京城沒這玩法，這幾個雛兒都是小的特意從常州帶來孝敬大人的。大人在京城見慣了如花似玉的姑娘，不如來試試小倌兒？」

謝文景絲毫不掩飾眼底的嫌惡，梁庭秋倒很有興趣。他歪着頭打量了小倌兒們一眼，伸手朝一個穿青衣抱琵琶的小倌兒招了招：「過來。」

謝文景的眼神從嫌惡轉為震驚，神情中還有一絲受傷。

小倌兒相當上道，沒骨頭似的往梁庭秋身上貼。梁庭秋推開他，指指房間里一個凳子，道：「唱曲兒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