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舞》[卒舞] - 第二十三章 紅雨瓢潑(2)

,鋒利無匹,被戟鋒所划過的擒龍索紛紛如被斬成兩截的蜈蚣一般掉落下來。
雖然魏潰此舉算是暫且逃過了一劫,但擒龍索對他也造成了不小的傷害,此時他的前胸後背雙臂雙腿全是衣衫襤褸破爛不堪,在衣衫下的皮膚更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眼見得槍籠已圍了上來,魏潰乾脆扯碎自己的上衣,露出一身虯結雄偉的肌肉來,以壯自己的威勢。魏潰赤裸的上身十分猙獰可怖,無數新傷舊疤顯現出來,有戳刺狀的,有長條狀的,而最為瘮人的則是他胸口前那一道粗長、如龍伏一般蜿蜒崎嶇的可怖疤痕斜穿半個身子。
見到魏潰如此模樣,一些天狼軍將士心中也生出些許不忍起來——魏潰也算是他們天狼軍中頗有名望的一位猛士,他們豈會不知魏潰有多少次捨生忘死出入萬眾?魏潰身上的傷全是為天狼軍所受,但此刻天狼軍居然要將刀對準這位曾經的功臣,令人心酸不已,甚至有人心寒地想着會不會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
王青見眾人動作都有些遲疑,又急又怒道:「快上前將他殺了!我說過了取得魏潰首級者賞金封官,我自己再額外賞賜你們!」
魏潰不屑地冷笑了一聲,他當然知道王青的心思,「來!來!我倒要看看誰有這個取我腦袋的本事!」吼聲如驚雷一般,魏潰居然又一次主動向騎兵隊發起了衝鋒!
隨着騎兵們收縮了包圍圈,王青的臉上閃出了一抹不宜察覺的笑容。
他喝令騎兵布置擒龍索當然是為了擒殺魏潰,但散開包圍圈開陣的目的可不是這麼簡單——如果僅僅是為了縛住魏潰,那戰圈當然是越小越好才能更為迅速的將魏潰擊殺,而散開戰圈的目的——卻是為了遮擋林中人的視線。
王青在率領天狼軍騎兵的進入這處密林間的空地之前,便讓幾名軍士先下馬埋伏,以便施展冷箭突襲。但對方也有兩個人在暗中遠程策應魏潰,所以那幾名持弩箭的軍士便不急着暴露,只是埋伏於草間等待時機,而剛才那個紅衣女子施展暗器幾乎擊穿了自己的手掌——這讓王青惱羞成怒。在王青眼中魏潰的死已經是板上釘釘,但魏潰如果先死了恐怕他另外兩個同夥會趁亂逃走不知去處,所以他一定要找出那個藏在林間的偷襲者先取了他們的性命,便散開包圍圈幾乎將密林全擋在了兵馬的身後,那幾名伏兵便趁此機會偷偷摸摸地尋找那兩個人的位置。此時伏兵已發出準備就緒的訊號,他才令包圍圈縮小,以便給伏兵更大的視野和空間去射殺對方。
王青站在圈外舉起手來一揮——這是下令放箭的訊號。
一時間,林中一處幾支羽箭破空而出,直奔另外一處灌木叢間。
「小心!」賀難是多雞賊的人,他剛才就趁亂摸走了蕭克龍掉落在林邊的寬刃刀以作防身之用,他左顧右盼生怕對方另外設下了什麼埋伏,便一直將刀握在手中。羽箭向自己二人射過來的時候,他第一個反應過來,一把將紅雨拽到自己身後保護她,自己卻迎上前去。
賀難想用手中的寬刃刀來作格擋,可是他哪裡受過武術訓練,不過是用刀亂揮碰運氣罷了。有三四支箭都射在了他們身邊的樹榦上,而他居然還瞎貓碰見死耗子的用刀磕飛了一支箭。
可是還有一支箭,他沒機會再擋住了。
那一支箭穿林打葉,裹挾勁風,徑直的奔向了賀難,他被一箭命中登時便向後栽倒了下去,劇痛傳遍身體各處,他一下子便沒了反應。
「賀難!」紅雨見賀難突然歪身倒在了地上,連忙查看他的傷勢,發現那箭竟然刺進了賀難的左胸側。紅雨立刻慌了心神,顫顫巍巍地伸出一隻手來探賀難的鼻息。
「賀難,賀難,賀難……你別嚇我……」賀難——死了?紅雨愣住了幾秒之後,嗚哇地一聲居然哭了出來。
她的性格清冷,朋友不算多,大多數時候都是獨來獨往;想與她結交的男子倒是頗多,可她心裏明鏡似的知道這些人都是衝著她的美色而來。賀難雖然也經常故意用色迷心竅一般的眼神看着她,在嘴上占她的便宜,她有時也會羞惱,但她卻知道賀難從來都沒有任何真正逾距的行為動作。
一路上,她本來是那個接受命令保護賀難的人,但卻是賀難一直對她頗有照顧。
這些日子裏,她對賀難的印象一直在有所改觀,好感也是日益俱增,當在孟河家借宿的那一晚賀難極為真誠地對她吐露心扉,說出「我們可以成為朋友」時,在她的心裏,賀難就已經是她的朋友了。
可是他現在居然又為了保護自己,就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紅雨此時又悲又怒,淚水自眼眶傾瀉而落。她一直都是個很理性的姑娘——她不會去對著賀難的屍體哭天抹淚徒增傷悲,她要為他報仇。
她是四枝暗箭中年紀最小卻天賦最高的紅雨,是被燕春來寄予厚望稱讚為能和天生的武神一較高下的將來的絕世高手,她是自誕生下來於襁褓之中便氣脈充盈的「天生仙人體」——
她想殺的人,還從來都沒有活下來過。
一抹紅衣自林中飄落而出,向戰團中緩緩踱步走去。紅雨雙眼淚痕未乾,面容盛怒悲愴,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滲出一粒血珠來。
紅雨喜水,自幼修習真氣的運用之法時便以真氣為媒馭水而為己所用。她常去鉞月城雲夢湖的湖心畫舫上遊玩,一是為了採風作畫,而另一個目的便是充分地與水「交流」,鍛鏈自己真氣融水的能力,尋常高手修鍊數年甚至數十年才能達到的真氣外放、以氣馭物,隔空傷人的本事她信手拈來。到如今單說她真氣為媒,凝水為鋒的這份能力可以說是已臻化境。
她的名字當然不叫紅雨,紅雨只是她的綽號罷了,而為何她卻以「紅雨」為綽號?
水珠無色無形,而穿過人體之後便會染上血變成血珠,那血珠萬千,仿若紅雨。真氣再強也需要水的輔助,她的左右兩袖中一直都各置一盞凈瓶作為容器,方才的混戰之中她為了策應魏潰已經將水露消耗無幾,現在不得已之下,她便咬破了手指以自己的血代作水為鋒刃。
霎那間,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濃烈的殺意和血腥味,那幾個射出利箭的伏兵已經被血珠自咽喉穿入,瞬間斃命。這些人本不在紅雨的殺傷範圍之內,但此時紅雨盛怒之下不顧損傷地催動真氣,竟然生生地將自己的實力又強行抬高了幾分。
在場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異狀,而王青早已嚇得膽寒,打馬便想逃離紅雨那不知名卻殺人於無形見血封喉的暗器。
魏潰當然不知道紅雨是因為賀難才衝出來跟他們搏命的,但此時見紅雨這個伏兵都衝出來了,自己也得加快腳步了,他見王青撥馬想逃,便擲出右手長戟將王青從馬上摜了下來牢牢地釘在了地上。
餘下的騎兵們見長官都已殞命當場,更是無心再戰,便紛紛丟盔棄甲作鳥獸散。魏潰知道這些將士曾和自己同在天狼軍中效力有心饒過他們一命,而紅雨卻不這麼想,這戰場上未乾涸的新血頗多,她連瞄準都懶得瞄準,一股腦地便將真氣釋放送出血箭去,能殺的則都殺了,不能殺的便也無心去追趕。
但見天上紅雨瓢潑,姑娘面色淒寒。連魏潰都覺得牙酸,「這姑娘……是個殺神啊……」
紅雨走到了被長戟插在地上的王青身邊,那王青還沒死透,尚留着一口氣在,「姑娘……姑娘……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不是……我不是……」
紅雨那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已經紅腫不堪,她撕心裂肺地大叫道:「賀難!賀難被你殺了!他被你殺死了!」隨即又在手指上的傷口處擠出一絲血來,那血珠如雨滴般墜落,鑽進了王青的喉嚨。
「呃……誰說我死了?別咒我啊。」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聲氣若遊絲的聲音,竟然是賀難捂著自己的左肩步履蹣跚的從林子中鑽了出來。
原來那一箭並未射中賀難的胸口,而是射進了肩膀。紅雨在焦急之下看到賀難側躺在地上便以為是箭射進了他的胸口,而賀難沒有鼻息卻是因為疼痛難忍暈倒過去發生了「吞舌」才呼吸不暢。
紅雨剛才幾乎是將自己所有的氣力都耗竭了,此時她面色慘白,梨花帶雨,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她晃晃悠悠地倒在了賀難的懷裡嗚咽著,「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死了……」
賀難見此場面當然不難猜想到剛才發生了什麼,他醒過來的時候也目睹了事情的後半段,心中暗暗咋舌——這姑娘真的是……太拚命了。
他扶住紅雨,輕聲說道:「紅雨……謝謝。」
紅雨的腦袋伏在賀難身上,吐氣如蘭,「不是紅雨,是郁如意。」
「香氣馥郁的郁,萬事如意的如意——這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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