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宰相》[寒門宰相] - 第19章 進士科與諸科(感謝書友熿裘盟主)

閩地三伏天,天地為蒸籠。
這才上午,日頭沒多高,出門沒多遠走一趟回來,即滿身汗水如漿。
章越三人就學的茅屋裏,窗戶都是大開,但還是耐不住熱氣蒸人。
午後之時,郭林,苗三姑娘仍是端坐茅屋中讀書。章越則吃不了這熱,於是找跛奴借了張竹塌搬到有松林遮蔽的樹下再支起蚊帳歇息。
章越林下中午美美地睡上一兩個時辰過後,也不回茅屋讀書,而去溪邊鳧水。
章越整個人泡在冰涼的溪水裏一浸,頓時感覺方被日頭曬得有氣無力,這時又生龍活虎。章越在溪邊游個近半時辰後,等暑氣退散大半了,他這才穿起衣裳,光着腳拎着鞋襪走回茅廬裏。
每到這時候,章越看見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郭林不由偷笑。
平日郭林在茅屋裏讀書是可以穿上短衫或中衣,但有了苗三娘在,他就要穿着長衫鞋襪,還必須嚴嚴實實的,除了臉外不能露出半點肌膚。
就算郭林想脫,但外頭那人高馬大的家僕盯着,他也是不敢。
這時候天還是大亮,苗三娘已收拾芨囊準備家僕一並回家了。
章越不知今日屋裏苗三娘與郭林有這樣一段對話。
茅屋裏苗三娘看遠處章越雙手為枕,兩腿高蹺,身上穿着件短衫袒著肚皮,僅用一把蒲扇遮蓋,然後在林下大睡的樣子,不由有些驚奇。
「章師兄他竟白日睡覺?」
一旁的郭林一邊搖著蒲扇,一邊地汗如雨下捧紙背誦,聽苗三娘如此說答道:「師弟他一貫如此。」
「冬日晝短夜長,天一黑就得起燈燭,不趁夏時讀書,還等何時?」
郭林道:「師弟雖懶散些,但天資聰穎非我等所及。」
「怎個聰穎?」
「師妹當初幾日背下孝經?」
苗三娘也讀女學,女學課程多是出閨閣相夫教子,在家則孝敬父母。苗三娘讀過《列女傳》《女誡》,自也讀過《孝經》,《論語》。
但一般而言女子讀書到這裏就可以了,但苗三娘還讀了《禮記》,《詩經》。
她只是算術上略有所短,但論讀書一般人還真不及她。
苗三娘想了想道:「當初女先生教我時,前前後後用了三四天吧。」
「師妹真是聰穎,我也用……用了三日。但章師弟卻只用一日!」
苗三娘目光閃過異色,片刻後釋然道:「難怪如此……章師弟自持過目成誦,故才不用功讀書吧。池淺易盈,此不足取也,不是真正的讀書人。」
郭林一愣:「那何足取呢?是真正的讀書人。」
苗三娘悠悠道:「當然是天資又高又肯用功,又能自謙守禮的讀書人……就如就如……」說到後面聲如細蚊。
郭林初時不明所指,後滿臉通紅地低下頭,於是將衣襟穿得更嚴實了,繼續正襟危坐的讀書。
苗三姑娘見此一笑,看了一眼門外的家僕一眼心道,過幾日可讓阿七不用來了。
不久屋內二人聞章越長吟道:「坐整白單衣,起穿黃草履。朝餐盥漱畢,徐下階前步。」
「暑風微變候,晝刻漸加數。院靜地陰陰,鳥鳴新葉樹。」
「獨行還獨臥,夏景殊未暮。不作午時眠,日長安可度。」
二人眼見章越已是醒轉,也不趁著暑氣退去進屋讀書,而是穿着短衫去溪邊鳧水。
苗三娘道:「才賦受之於天,卻如此空擲光陰,真是可惜。」
午後酷熱,郭學究也只在上午授課,課畢就回屋休息了。
論語部分照例還是由郭學究口授給章越。《論語》章越差不多學了近半月。其實僅論通篇背誦,章越只用了五日而已。
當章越五日內背下論語時,郭學究與郭林已真正確信了章越是有才華的,至少是背誦上的。
論語後面的功課都在講注釋。
宋人對論語的口義,注釋很多,最有名的莫過於趙普那句『半部論語治天下』。
說他當宰相時,遇到有疑難不能決斷的政事,就拿論語出來翻一翻,從中找到答案。
不過這句話出自宋人筆記,並沒有着實的史料證明。宋史記載是趙普早年不學有術,為宰相後被趙匡胤屢勸你要多讀些書才行。趙普晚年手不釋卷,一回家就從篋裏取書讀。
趙普死後,家人發現他的書篋裏只有論語二十篇。
後來這句『半部論語治天下』與宋太祖那句『宰相須用讀書人』,一直成為儒生的美談,其實無論讀什麽書,最重要的是人而不是書。
待章越自言將論語背下後,郭學究時常夜不能寐,慶幸有如此『良才美玉』,又生怕在自己手中糟蹋了。
這一日,章越已熟讀論語後,郭學究親自找到了章越,先是一臉嚴肅的樣子,然後說了一通話。
「子曰,其為人也,溫柔軟厚,詩教也;疏通知遠,書教也;廣博易樂,樂教也;恭儉莊敬,禮教也;潔靜精微,易教也;屬詞比事,春秋教也。」
章越聽郭學究的意思,他是列舉了孔子所言讀《詩》,《書》,《禮》,《易》,《春秋》五經的妙處。
不過章越明白這前面都是鋪墊,後面才是內容。
於是郭學究認真地問道:「你於貢舉一道將來如何打算的?」
章越道:「學生不明白,請教先生為學生解惑。」
郭學究撫須道:「本朝貢舉分為常科與制科。制科顧名思義,須由天子下詔專門為招攬人才而設。
「制科收錄極少,且不因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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