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枝錦》[連枝錦] - 第一卷 鴻雁 第四章 世事如棋局局新(2)

連鬧了好幾日,彈劾及伸冤的摺子已堆滿了龍書案。渝帝整日躲在寢殿內不見任何人,唯有雙喜公公陪在左右。
要說最懂皇上心思的人,雙喜公公若說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他十二歲就入了宮,至今已服侍了兩朝天子,因為其體貼周到,又擅長察言觀色,所以深受兩任皇帝的寵信。
先帝在位之時設立了內書堂,命翰林官教授內侍讀書寫字。雙喜公公便是第一批學生。他聰慧敏捷、成績突出。先帝在位時就讓其進入了司禮監。
渝帝登基後又將他升為品秩最尊的掌印太監。他一時風頭無限,成了紫微城內身份最高貴的宦官。
小心服侍了幾日,見今日渝帝的情緒稍緩,他才趁機勸道:「陛下,您這幾日不肯見百官,朝中大臣都急壞了。尤其是吏部尚書王肅大人,他每日都守在殿外等您傳喚呢。聽說,他擔心皇上氣壞了身子,所以拿了些好玩意兒來讓您瞧瞧。」
聽到王肅的名字,渝帝的口氣稍緩:「讓他進來吧!」
過一會兒,王肅穩穩地走進殿中,俯身叩拜:「臣王肅叩見陛下!」
渝帝淡淡道:「愛卿起來說話吧。」
王肅緩緩起身,從懷中小心地拿出一個錦盒,雙手奉上:「陛下,犬子前些日子遊歷四海尋得一個珍寶。臣以為此等珍寶天子才配擁有,便拿來請您過目!」
渝帝接過錦盒打開盒子,只見黑色的絨布上,放着一個通體渾圓的夜明珠,珠子晶瑩剔透,通身散發著暗綠色的光,仔細一看,正中間有一道細縫。
渝帝不以為意地說道:「不過是一顆夜明珠罷了。」
王肅呵呵笑道:「陛下,請您沿着縫隙將珠子分開再看!」
渝帝狐疑地將夜明珠分開,方才還通體發光的珠子頓時透明無光。他心中一驚,又將兩半合二為一,珠子竟又散發出幽幽綠光。
渝帝旋即哈哈大笑道:「果然是珍寶!」
王肅諂媚地說道:「陛下,此珠在夜間百步之內可照見髮絲,若將此珠置於賬內,即便夜晚起來也不必再點燭火!」
渝帝勾起嘴角笑了笑,多日來堆積在心中的怒氣也消散了一半。他倒不是個喜歡珠玉玩好之人,只是此時他需要找些樂子,讓自己從煩躁中解脫出來。
他將錦盒隨手放在一旁,嘆道:「愛卿所獻之物深得朕心。不過,愛卿位極人臣,家中更是堆金積玉,朕不知該賞你什麼好了……」
王肅忙深施一禮,誠惶誠恐道:「能為陛下解憂是臣的榮幸,臣不敢要賞賜!」
渝帝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又問道:「王愛卿可知朕所憂為何啊?」
王肅垂下眼眸,謹慎答道:「臣斗膽揣測,陛下是在為平陽侯案而愁!」
「那日在朝堂之上,不見愛卿出來說話,這些日子也不見愛卿的奏章,不知愛卿對此事有何見解?」渝帝語氣平緩聽不出喜怒,眼神卻有些迫人。
王肅略一沉吟,方道:「臣以為平陽侯已年邁,無力管理家中之事,定是惡奴打着他的名義在外興風作浪!皇上只需嚴懲惡奴即可。」
「奴僕作惡,是平陽侯管理不善,朕該如何處置他?」渝帝又問道。
王肅再施一禮,道:「陛下,北渝的律法尚不罰七十以上的老者,平陽侯已七十有五,不應再受到苛責!」
渝帝眉頭微微一動,又道:「即便你說的在理,怕也無法平息朝中的非議。」
王肅微微一笑,道:「陛下但可稱病不理!時間長了,這件事自然就被大家遺忘了!」
渝帝終於露出笑容:「愛卿說得不錯,可惜夏首輔雖然一心為公,性子卻太過剛直。你身為次輔,可要從旁多多協助才是啊。」
「是,臣謹遵聖意。」王肅恭敬應道。
「對了。」渝帝忽然話鋒一轉,問道:「你兒子王璟可有官職在身?」
王肅嘆道:「犬子一腔熱血,早想在朝堂上一展拳腳、報效皇上。只是臣身為掌管人事的吏部尚書,為了避嫌只得讓他賦閑在家。」
「嗯,這件事你倒是做的不錯。」渝帝微微一笑,說道:「既然他壯志未酬,不如就去御守司試試吧。御守司一向是朕最重視的部門,指揮使更是朕的心腹,朕想來想去只有他最合適。」
「可是……」王肅故意皺起眉頭,遲疑道:「犬子不才,怕難以擔此重任!還請皇上准他從一個小役做起吧。」
渝帝淡笑着看向他,啟唇道:「御守司的指揮使一向是朕親自指定。放心,有朕的旨意在,朝中不敢有人非議此事!」
「不過。」渝帝忽然盯着他,似警告又似叮嚀般說道:「朕知道你在朝中的支持者甚多,你們父子二人今後要謹言慎行。正所謂站得高跌得重,朕可不想下次在彈劾的奏章上,看到你們二人的名字!」
王肅忙拱手一揖,忙道:「請皇上放心,臣一定謹言慎行、戒驕戒躁。絕不辜負聖意。」
說罷,他稍稍抬眸看向盒子里的夜明珠,想着國丈劉炳文和首輔夏雲卿在外爭得你死我活,自己卻憑着一顆珠子漁翁得利,未免更覺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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