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幾年的苦讀終於派上用場，梁庭秋很快適應了書生這個身份。

他日日往謝府跑，去的時候絕不會空手。小道童仔細端詳着他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尋來的硯台，問：「文人送禮都這樣嗎？」

「哪樣？」梁庭秋正琢磨着明日給言官頭子送什麼，隨口回道。

小道童說：「前天是詩集，昨日是盆景，今日是硯台……那御史還真收啊？」

謝文景自然要推辭。他辭謝的話一出口，梁庭秋就撇了撇嘴，委屈道：「大人可是看不上我的東西？」

謝文景忙道不是。梁庭秋道：「大人不收，便是不待見小生了。小生仰慕大人已久，大人體諒小生讀書應舉不易，收下小生一片心意唄。」

他嘰里呱啦說了一堆，謝文景只聽見了「傾慕」二字。梁庭秋這套說辭他日日都要聽一遍，但就是聽不厭。

梁庭秋再趁熱打鐵：「大人收下，全當心疼我了。」

火候到這兒基本夠了。招數不在多，有用就行，這招梁庭秋屢試不爽。

他一連送了幾天，終於在中秋節前夕收到了一份回禮——兩隻大公雞。

兩隻雞撲棱着翅膀在院子相互追逐。綠蟻說：「我們大人打發我來送節禮，臨近中秋，公子勿念鄉。」

梁庭秋愣了一下，心頭湧上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酸脹感。

這不過是他隨口編的謊話，謝文景卻記下了。梁庭秋有些愧疚。

小道童不知道中秋節送公雞為哪般，「這是讓咱們吃的？」

「打鳴的，讓我效仿祖逖聞雞起舞。」梁庭秋在院子踱步，搖頭晃腦讀得很是賣力，「余雖好修姱以鞿羈兮，謇朝誶而夕替……對了，找個人上九陽山替我兩天，我得讀書。」

大燕立國近百年，早已顯露出頹敗之勢。如今在位的元慶帝沉迷酒色，寵信道士，國勢更加衰微。

不過他本人並不在意此事。元慶帝從床上坐起身，喊道：「張福！」

一個矮矮胖胖的太監急忙進來跪下。

「今天的丹藥呢？怎麼還沒送來？」元慶帝乾瘦的臉上情潮未褪，怒氣沖沖地問道。

張福忙道：「方才送來了，陛下還沒傳喚，奴才不敢擅入。」

元慶帝抬起腳，張福膝行上前給他穿鞋。層層紗帷後，一個美人跪坐在床上，輕輕給皇帝揉着肩。

「送來了就好，趕快拿來。」元慶帝腫脹下垂的眼袋不住抖動，張福看了都有點作嘔，「想個辦法避開謝文景，把那道士弄進宮來。」

張福答應着，取來一個錦盒。美人下了榻，接過盒子，跪下高舉過頭，嬌聲道：「陛下，請用仙丹。」

元慶帝招招手，美人膝行上前，把金丹放入自己口中，仰起頭。

潔白的貝齒輕輕咬着一粒烏黑的丹藥，美人的嘴唇紅艷得像是血染的。元慶帝低下頭，從美人口中接過丹藥。

元慶帝服了丹藥，面色稍霽。張福壯着膽子，稟報道：「陛下，該見大臣們了。」

元慶帝皺了皺眉，往勤政殿去了。美人見皇帝出去了，忍了好久的眼淚撲簌簌往下掉，低聲嗚咽。

張福忙道：「小點聲！別讓人聽見了！」

美人的嗚咽聲停了，眼淚卻掉得更凶了。她抽抽搭搭地喊了一聲「二叔」。

張福嘆了口氣，說：「沒法子的事。再忍忍吧。」

一個小太監跌跌撞撞跑進來，見室內沒有別人，道：「公公，不好了！陛下方才忽然吐血昏迷，好好好像是中毒了！」

美人面上閃過一絲狠厲，聲音卻焦急，「陛下現在在哪？」

她和張福來到元慶帝寢殿時，元慶帝已經醒了。張氏臉上淚痕未乾，元慶帝只當她是為他擔憂而落淚，拉着張氏的手就「心肝兒」的哄了起來。

張福一陣惡寒。當著外臣的面，皇帝與自家侄女膩歪，他臉上有些掛不住，咳了一聲，道：「陛下，遇刺之事……」

元慶帝揉捏着張氏高高隆起的胸部，全不把大臣當外人。張氏一陣陣反胃，但依然配合地貼在元慶帝身上。

謝文景上前一步跪下道：「不僅是保管丹藥的內侍，凡是經手之人，皆有嫌疑，請陛下嚴查！」

丹藥還經了張氏的口，張福後背滲出一層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