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他緊張地瞥了一眼元慶帝。

元慶帝沒做聲，卻推開了身邊的美人。張氏下了龍榻，驚惶道：「陛下，臣妾冤枉啊！」

張福見狀，連滾帶爬地也跪下了：「陛下，丹藥是奴才送進來的，但奴才絕對沒碰！」

「陛下，那丹藥沒準兒本就是毒藥，」張氏嚇得魂不附體，哆哆嗦嗦地說，「說不定是那道士！那道士謀害陛下！」

這時，一個老臣悠悠開口：「謝大人思慮周全，早就彈劾過這個道士，今日果然出了事。」

元慶帝臉色變了。謝文景心一沉，張口欲為自己辯解。元慶帝截斷了他的話，下令刑部徹查遇刺一案。

謝文景回府時，天已黑透了。梁庭秋在花廳里等他，笑道：「在宮裡受皇帝老兒氣了？」

「慎言。」謝文景正色道。

梁庭秋道：「我知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嘛。」

「你成日不好好讀書，關心這個做什麼？」謝文景說，「入仕了再想這事來得及。」

梁庭秋嘻嘻笑道：「想讓我入仕？我做個京官日日陪你好不好？」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謝文景想起這句詞，耳尖一紅。

「先入仕了再說，」謝文景岔開話題，耳尖仍是紅的，「我早起聽到你讀的是《楚辭》。」

梁庭秋「嗯」了一聲，抿了口茶，道：「讀的是屈原。」

謝文景點點頭，問：「怎的讀幾句就聽了？」

梁庭秋道：「小生不太認同屈原觀點，讀不下去了。」

他打量一眼謝文景的臉色，繼續道：「聖主賢臣，有了聖主，賢臣才有用武之地。在楚懷王手下，再賢明的臣子也只能在青史上徒留嘆息。」

謝文景不答，卻嘆了口氣。梁庭秋輕蔑一笑，「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逢魔遇佛，皆為度化。如此大忠大賢之人，小生雖然佩服，卻實在做不了。」

謝文景並不生氣，反而笑了：「那你想怎樣？」

「小生竊以為，良禽擇木而棲。孔子周遊列國，不過為尋一明主效力。」梁庭秋說，往後仰靠在椅背上，「說白了，我為大人抱不平罷了。」

謝文景扯扯嘴角，露出苦笑。梁庭秋翹起二郎腿，晃蕩着腳尖，憤憤道：「大人實乃治世能臣，卻要受不白之冤！待我有了權勢，非得——」

謝文景嚇了一跳，趕緊捂住他的嘴。梁庭秋話說了一半，「唔唔」了兩聲，唇瓣貼上了謝文景的手心。

他的嘴唇似乎失了溫度，言官頭子的手心滾燙地貼在溫涼的唇上。梁庭秋瞪大了眼睛，喉結滾了滾，啄了啄他的手心。

要是柔軟的唇瓣不是貼在自己手心，而是貼在自己唇上……謝文景看着那雙清亮的桃花眼，思緒不知飄哪兒去了。

梁庭秋拉開他的手，笑罵道：「不過說了陛下幾句，你想悶死我啊？！」

謝文景的手不自在地攥緊了袍子，道：「這話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不能亂說。」

梁庭秋「嗯嗯」的答應着，換了個話題：「過幾日就是中秋了，小生想家，大人陪我過節可好？」

話音剛落，他驀地意識到謝文景怕是要回侯府過節。他輕輕咬了咬下唇，低聲道：「要是不方便，我自己過也行。」

謝文景溫聲道：「無妨，我陪你。」

中秋那天卻下了雨。天空灰白陰沉，細如絲的秋雨綿綿不絕，就連日子順風順水的梁庭秋都起了愁緒。

他摸了摸微微皺着的眉頭，不知道自己在愁什麼。

小道童笑道：「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仙長想不出新轍兒討那御史歡心了吧？」

梁庭秋瞪了他一眼，長嘆道：「天涼好個秋啊！」

他坐在廊下，百無聊賴地看着地上的凹陷慢慢積滿水。小道童欲言又止，猶豫再三還是說了出來：「公子一切小心。」

「怎的又叫公子，」梁庭秋目光仍凝在淅淅瀝瀝的雨滴上，「我是個……道士。放心，我佔過卦了，極好。」

小道童急道：「那邊說——」

秋雨如針，一根根刺在他們心上。梁庭秋道：「不用管他們。時辰差不多了，我得走了。你備好酒菜，言官頭子晚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