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冕聽了謝文景的話，沉思片刻道：「你說的在理。只不過當務之急是發下俸銀，保住戶部尚書的官位。戶部左右侍郎都不是咱們的人，尚書若是下野了，這局勢可就難說了。」

謝文景還想說什麼，李冕起身道：「你我一同去面聖，稟報絲綢折俸之事。待此事過後，必得徹查戶部賬本。」

兩人來到勤政殿外，張福迎上來，請他們先到偏殿喝茶。

國庫沒銀子可不是什麼好事，李冕急着趕緊報給皇帝，早處理早舒心。他臉色一凜，問：「誰在裏面？」

張福苦着張臉，低聲道：「雲虛道人。陛下此時正在興頭上，大人們還是不進去的好。」

李冕再急也不會去撞這個霉頭，無奈地去了偏殿。小太監奉上茶，張福也進來了。

「大人別怪罪，」這位司禮監掌印太監對朝臣相當客氣，與文官們罕見地和諧，「雲虛道人現在如日中天，他若是在勤政殿里，就是昭儀娘娘來了也不敢隨便進去。」

謝文景眉毛擰成一團。李冕愣了一下，拊掌笑道：「張公公說笑了吧。張昭儀是你親侄女，陛下連這個面子也不給你？」

張福也笑了，「大人折煞奴才了！咱家不過是個奴才，全賴陛下與昭儀娘娘厚恩才有今天，哪還敢讓陛下賞奴才幾分薄面呢！」

說笑着，張福一揮手，偏殿里的太監宮女們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張福掩緊門窗，方又坐下，問道：「咱家聽說了一件事，特來向二位大人求證。太倉銀真的告罄了？」

謝文景猛然抬頭，李冕驚疑不定地看向張福，問：「你從哪兒聽來的？」

「兩位大人不知道？」張福苦哈哈的表情也換成了驚詫，「不是，這事兒不是半個月前就有了嗎？」

半個月前？他們剛才才知道！謝文景不動聲色，問：「我們竟才知道，到底怎麼了？」

雖然是深秋，但張福衣衫一下濕透了。這位總是笑眯眯的和藹可親的老太監意識到事情沒那麼簡單，顫巍巍道：「幾天前，陛下要賞雲虛道人銀子，私庫里沒了，就動了心思從國庫里拿。不瞞二位大人，東廠提督太監與我是老相識了。宮裡問戶部要銀子，戶部死活不給，東廠的人悄悄去瞧了瞧，才發現太倉銀空了！」

「東廠的人又查了幾天，查出半個月前太倉銀就沒銀子了，」老太監入宮數載，國庫沒銀子還是頭一次見，「戶部一直沒報？」

謝文景親自給老太監倒了杯茶。李冕哈哈一笑，岔開話題：「公公莫慌，再查一查就是了。那後來陛下拿什麼賞的？」

張福也是為了試探內閣的口風，話說到這兒，已經差不多了。他接過茶，道了聲多謝，「以實物折唄，賞了一套宅子。」

李冕與謝文景對視一眼，李冕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微笑。

密布的陰雲給深秋添了些陰沉，蕭瑟的秋意漸漸轉為凜冽。梁庭秋從勤政殿里出來，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裹緊了袍子，張福他們早已等在殿外了。梁庭秋走下台階，調整好面具，依照禮節向這兩位重臣跪拜。

李冕可不敢受這位陛下跟前的紅人的禮。他使了個眼色，張福忙上前扶起梁庭秋，嘴裏連連說著不用客氣。

雖然早已料到會在宮裡見到謝文景，但當真正見到那個挺拔俊朗的人時，梁庭秋除了緊張，還生出絲絲縷縷的惆悵。

要是他真的是個普通書生就好了。梁庭秋輕輕欠了欠身，轉身就想走。

李冕突然道：「你就是雲虛道人？」

梁庭秋僵硬地轉過身，卻不敢開口說話，只輕輕頷首。

李冕打量了他一陣，笑道：「好氣度！」

梁庭秋施了一禮以示感謝，轉身離開。

他腳下步子不慌不忙四平八穩，一派雲淡風輕，實際上汗都出來了。

快走快走，待的時間長要是謝文景認出他來……梁庭秋不敢往下想，他隱隱約約聽見背後傳來張福的聲音：「……咱家也不知道長什麼模樣……不知道陛下見過沒……」

梁庭秋拉了拉面具系在